在唐末那风雨飘摇、乱象丛生的岁月里,护国节度使王重盈的离世,宛如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使得河中地区陷入了一场激烈的权力纷争之中。王重盈一去世,军中将士们迅速行动起来,他们纷纷请求朝廷任命王重荣的儿子、行军司马王珂主持留后的事务。王珂本是王重盈哥哥王重简的儿子,后来被王重荣收养为子。
然而,王重盈的亲生儿子、保义节度使王珙以及绛州刺史王瑶,却对王珂的继承权表示强烈不满。他们认为王珂并非王家的直系血脉,无权继承这一重要职位。于是,王珙和王瑶迅速发动军队,气势汹汹地攻打王珂。同时,他们一边向朝廷上表,言辞激烈地称说王珂并非王家之子;一边又给朱全忠送去书信,信中写道:“王珂本是我家的奴仆,根本不应该成为继承人。”
面对王珙和王瑶的发难,王珂毫不退缩。他一方面向朝廷上表,详细陈述自己的身世和立场,据理力争自己的继承权;另一方面,他深知局势危急,自己力量单薄,于是急忙向李克用求援。王珂作为李克用的女婿,李克用自然对他的处境十分关切。李克用迅速上表朝廷,强调王重荣对国家有功,恳请朝廷赐给王珂节度使仪仗,以正其位。
与此同时,王珙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用丰厚的礼物去结交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位节度使。他不断地向他们游说,反复上表朝廷,声称王珂不应成为河中节度使,请求朝廷任命王珂为陕州刺史,而让自己担任河中节度使。然而,朝廷却传谕表示,已经先同意了李克用的奏请,对于王珙的请求,不再予以考虑。
在这一混乱的局势下,朝廷做出了一系列人事任命。皇帝下诏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胤为同平章事,充当护国节度使;任命户部侍郎、判户部王搏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这一系列任命,无疑是在复杂的权力博弈中试图寻找平衡。
回想起当初,王行瑜曾要求担任尚书令,然而这一请求并未得到皇帝的同意,这使得王行瑜心中对朝廷充满了怨恨。京城长安管辖区内设有八镇军队,这些军队皆隶属左、右神策军。其中,郃阳镇靠近华州,韩建觊觎该地,便请求兼管。而良原镇在邠州附近,王行瑜也对其垂涎三尺,想要将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然而,宦官们却坚决反对,他们说道:“这都是皇帝禁军驻扎的地方,怎么能让他们轻易得到呢?”
王珂与王珙为了争夺河中地区,展开了激烈的争斗。王行瑜、韩建以及李茂贞都曾替王珙向朝廷请求支持,然而最终王珙未能如愿以偿。这让他们感到颜面尽失,心中十分耻辱。王珙见此情形,派人告诉这三位统帅:“王珂拒绝我的替代,还成为了河东李克用的女婿,这对你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请你们发兵讨伐他,以绝后患。”
王行瑜听了王珙的话,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他立即派自己的弟弟、匡国节度使王行约攻打河中。王珂见势不妙,急忙向李克用求救。王行瑜见状,竟与李茂贞、韩建各率领精兵几千人,浩浩荡荡地开赴京城。他们的军队一到达京城长安,长安街坊的居民们便吓得纷纷逃跑躲藏起来,整个京城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皇帝得知三位统帅率兵前来,心中十分忧虑。他来到安福门等待他们,想要弄清楚他们的意图。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位统帅排开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安福门下手舞足蹈地行跪拜礼。皇帝走到门楼前,亲自责问他们:“你们不上表奏请并等待朝廷答复,就擅自带领军队进入京城,你们到底意欲何为?如果你们觉得无法侍奉朕,今天朕就退位让给贤明的人。”王行瑜和李茂贞听了皇帝的责问,顿时汗流浃背,紧张得讲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韩建稍微镇定一些,大略地说了一下进入京师的理由。
皇帝见此情形,无奈之下,只好宴请三位统帅。在宴席上,王行瑜等人上奏说:“朝中大臣和宫内宦官互相勾结,结成朋党,败坏扰乱朝政大事。韦昭度讨伐西川决策失误,李豁担任宰相不合大家的心意,请杀掉他们。”皇帝听了,心中十分震惊,坚决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然而,就在这一天,王行瑜等人却在朱雀门外都亭驿,擅自将韦昭度、李豁杀害,还杀死了枢密使康尚弼和几个宦官。之后,他们又上奏说:“王珂、王珙的任用不分嫡庶和卑尊,请任命王珙为河中节度使,把王行约调到陕州,王珂调到同州。”
一开始,王行瑜等三位统帅还图谋废掉皇帝,拥立吉王李保为帝。但到了此时,他们听说李克用已经从河东起兵,心中顿时感到十分恐惧。王行瑜、李茂贞各留下二千名士兵守卫京城,与韩建一同辞别皇帝返回镇所。皇帝见此情形,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把户部尚书杨堪贬为雅州刺史。杨堪乃是杨虞卿的儿子,韦昭度的舅舅。
当初崔胤担任河中节度使时,河东的进奏官薛志勤就曾扬言说:“崔胤虽然注意德行,但用他取代王珂,倒不如长安城里光德坊的刘公对我主人李克用好。”光德坊的刘公,指的就是太常卿刘崇望。等到王行瑜等三位统帅进入朝廷,听说了薛志勤的这番话,心中大怒,于是将刘崇望贬为昭州司马。
李克用得知王行瑜等三镇军队进犯京城的消息后,当天就派遣了十三批使者去征发北边蕃族部落军队,约他们在下个月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李克用亲率蕃族和汉人的军队,大举南下。他向皇帝上奏,声称王行瑜、李茂贞、韩建派兵进犯京城,残杀朝臣,请求朝廷允许他讨伐这三人。同时,他又送檄文给王行瑜、李茂贞、韩建三人,表明自己的立场。王行瑜等人得知后,心中十分恐惧。
李克用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到达了绛州。绛州刺史王瑶紧闭城门,进行顽强抵抗。李克用见状,立即发动进攻。经过十天的激烈战斗,李克用的军队终于攻克了绛州。李克用在军营门前,将王瑶斩杀,并杀死了城里抵抗的一千多人。随后,李克用继续进军,到达河中。王珂得知李克用到来,亲自到路上去迎接拜见他,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匡国节度使王行约在朝邑被打败后,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同州逃走。他逃到京城长安后,他的弟弟王行实时任左军指挥使,率领部下和王行约一起在长安西市大肆掠夺。王行实上奏说同州、华州已经陷落,李克用的沙陀军队就要到来,请皇帝到邠州去避难。枢密使骆全瓘则上奏请皇帝到凤翔去。皇帝听了他们的上奏,说道:“我收到了李克用的表章,他还驻守在河中。即使他的沙陀军队到了这里,我自有办法对付。你们只要各自安抚好手下的军队,不要让他们骚动不安。”
右军指挥使李继鹏,本是李茂贞的义子,原名阎珪。他与骆全瓘图谋劫持皇帝到凤翔去。中尉刘景宣和王行实得知后,却想劫持皇帝到邠州。孔纬得知此事后,当面斥责刘景宣,认为皇帝不可以轻易地离开长安的宫殿。傍晚时分,李继鹏接连上奏请皇帝外出。于是,王行约带领左军攻打李继鹏的右军,一时间,击鼓声、喊叫声惊天动地,整个京城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皇帝闻知变乱,心中十分焦急,急忙登上承天楼,想要下令制止他们。捧日都头李筠率领自己的军队,在承天楼前护卫皇帝。李继鹏见状,指挥凤翔的军队攻打李筠。战场上,流箭如雨,其中一支流箭擦过皇帝的衣服,落在承天楼的椽子上,形势十分危急。身边侍卫的人见状,急忙搀扶着皇帝下楼。李继鹏见此情形,竟放火焚烧宫门,一时间,浓烟滚滚,遮住了天空。
当时,有盐州六都军队驻扎在京城。左、右两军都对他们十分惧怕。皇帝见局势危急,急忙下令要他们进入宫内侍卫。盐州六都军队到达后,左、右两军都纷纷退走,各自回到了邠州和凤翔。长安城里顿时大乱,到处都是抢掠的人群。皇帝与各王以及亲近人员,急忙到李筠的军营躲避。护跸都头李居实率领部下紧接着也到达了。
有人传说王行瑜、李茂贞要亲自迎接皇帝,皇帝害怕被他们逼迫,于是命令李筠、李居实的两都军队进行护卫,出长安城南的启夏门,前往南山躲避。他们在莎城过夜,跟随皇帝的军队有几十万人。等到达南山的谷口时,由于天气炎热,中暑而死的人竟有三分之一。夜里,他们又遭到强盗的掠夺,哭喊声震动山谷,场面十分凄惨。
当时,朝廷百官大多数来不及跟随皇帝,只有户部尚书、判度支及盐铁转运使薛王李知柔首先赶到。皇帝见此情形,命令他暂时掌管中书省的事务,并担任置顿使。李克用的军队进入同州后,崔昭纬、徐彦若、王搏也赶到了莎城。皇帝于是转到石门镇,命令薛王李知柔和知枢密院刘光裕返回京城,安置军队来守卫皇宫。
李克用派遣节度判官王環奉上表文问候皇帝的起居。皇帝派遣内侍郗廷昱带着诏书前往李克用的军营,命令他和王珂各出动一万骑兵,一起赶往新平讨伐王行瑜。又下令彰义节度使张鐇带领泾原的军队,控制凤翔的李茂贞。李克用的军队开始攻打华州,韩建登上城楼,对着城下的李克用军队呼喊着说:“我对您从来没有失礼,为什么要攻打我呢?”李克用派人回答他说:“你身为唐朝的臣子,却逼迫驱逐皇帝,你这样做如果算有礼,那么天下还有谁可以叫做无礼呢?”
正好此时郗廷昱来到,他对李克用说李茂贞率领三万军队抵达盩厔,王行瑜率领军队抵达兴平,他们都想要迎接皇帝去该处。李克用听了,心中十分忧虑。于是,他解除对华州的围攻,把军队转移到渭桥安营扎寨,以应对复杂的局势。
皇帝在南山待了十多天,跟随皇帝到这里的军民们每天都惊慌失措,互相传说着邠州、岐州的军队到来了。皇帝见此情形,心中十分焦急,派遣延王李戒丕到河中去,催促李克用赶快进兵。李克用的军队从河中出发后,皇帝又派遣供奉官张承业前往李克用的军营。张承业是同州人,多次奉皇帝的诏令出使李克用处,因此后来留在李克用的军中作监军。
李克用的军队进军到渭桥后,派遣他的部将李存贞为前锋,迅速攻下永寿县。接着,他又派遣史俨率领三千骑兵前往石门护卫皇帝。然后,李克用派遣李存信、李存审会同保大节度使李思孝进攻王行瑜的梨园寨。经过激烈的战斗,他们捉住了王行瑜的部将王令陶等,将他们押送到皇帝那里。李思孝本来姓拓跋,是拓跋思恭的弟弟。李茂贞见此情形,心中十分害怕。他为了自保,斩杀了李继鹏,把他的头颅送到皇帝那里,上表请求治自己的罪。同时,他还派遣使者向李克用求和。
皇帝见此情形,再次派遣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传谕李克用,命令他暂时赦免李茂贞,让他们同心协力去讨伐王行瑜。等到消灭了王行瑜,朝廷再和他商量如何处理李茂贞的问题。并且命令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拜李克用为兄长,以表示对李克用的尊重和拉拢。
朝廷任命河中节度使崔胤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下令革除王行瑜的官爵职位,任命李克用为邠宁四面行营都招讨使,保大节度使李思孝为北面招讨使,定难节度使李思谏为东面招讨使,彰义节度使张鐇为西面招讨使。李克用派遣他的儿子李存勖到皇帝那里。李存勖当时才十一岁,皇帝见了他的形状面貌,感到十分惊奇,不禁抚摩着他说:“你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将来应该为大唐李家尽忠啊!”
李克用上表请皇帝回到京城长安,皇帝同意了他的请求。皇帝命令李克用派遣骑兵三千人驻扎在三桥加强防守,以确保京城的安全。李克用率领军队猛攻梨园,王行瑜见势不妙,急忙向李茂贞求救。李茂贞派遣军队一万人驻扎在龙泉镇,自己则率军三万人在咸阳附近驻扎,试图支援王行瑜。
李克用见此情形,请求朝廷诏令李茂贞返回凤翔镇所,并消除他的官爵,想分兵去讨伐他。皇帝认为李茂贞自己杀了李继鹏,前些时候已经赦免了他,不可以再消除他的官爵去讨伐他。皇帝只是下令他回到自己的凤翔镇所,仍然命令李克用与李茂贞和解。又任命昭义节度使李罕之为检校侍中,充任邠宁四面行营副都统,以增强讨伐王行瑜的力量。
史俨在云阳与王行瑜的邠宁军队展开激战,最终打败了他们,抓住了云阳镇使王令诲等人,并将他们献给朝廷。河东的将领李存贞在梨园的北面也打败了王行瑜的邠宁军队,斩杀一千多人。从此,梨园军营的守军吓得关闭营门,不敢出战了。李克用命令李罕之、李存信等加紧攻打梨园。城里的粮食很快就已吃尽,王行瑜的军队见势不妙,只得弃城逃走。李罕之等率军拦击他们,杀了一万多人,攻下了梨园等三个寨子,抓获了王行瑜的儿子王知进,以及大将李元福等人。李克用进军到梨园驻扎,王行约、王行实见大势已去,放火烧了宁州后逃跑了。李克用上奏朝廷请求任命匡国节度使苏文建为静难节度使,催促他赶赴镇所,暂时先到宁州管事,着手招抚前来投降的人。
王行瑜为了挽回败局,派遣精壮士兵五千人守卫龙泉寨。李克用亲自领军攻打,李茂贞见状,派遣五千名士兵去救援王行瑜,在龙泉镇的西面扎寨。李罕之见此情形,率军攻打李茂贞的凤翔军队。凤翔军队抵挡不住,纷纷逃走。于是,李罕之攻克了龙泉寨。王行瑜见龙泉寨失守,只得逃入邠州,派使者向李克用请降。
李克用率领军队进逼邠州,王行瑜登上城楼,大声痛哭着对李克用说:“我王行瑜没有罪过,逼迫威胁皇帝的都是李茂贞和李继鹏做的。请您带兵到凤翔去讨伐李茂贞,我王行瑜愿意自己捆绑起来归服朝廷。”李克用听了,回答说:“你王行瑜身为尚父,为什么这样谦恭呢!我接受皇帝诏令讨伐三个贼臣,你是其中的一个。你想自己捆绑起来归顺朝廷,这不是我可以自作主张的。”
王行瑜见李克用态度坚决,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于是带着家族弃城逃跑了。李克用率领军队进入邠州,他下令封闭了官府各个库房,安抚城里的百姓,命令指挥使高爽暂时代理巡抚军城事务。同时,他上奏催促苏文建赶快前来邠州。王行瑜逃到庆州地界时,被部下杀死。部下将他的头颅送到朝廷,李克用得知后,于是从邠宁回到渭水北边驻扎了下来。至此,这场因王重盈去世而引发的权力纷争,在李克用的强势介入下,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然而,唐末的局势依然动荡不安,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和争斗,仍在继续酝酿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