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荣盈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凭空出现的气旋沿着弧线的轨迹变成强烈的飓风,向着卡麦尔摧枯拉朽地碾了过去,围绕在他周围的蒸腾而起的热浪瞬间瓦解,仿佛一条盘踞山中的暴龙在岩洞里喷吐着龙息。
然而,面对扑面而来的风潮,卡麦尔站在风里巍峨不懂,像是瀑布中中凸起的磐石,逆着风暴迎接铺天盖地的激流。荣盈盈急忙拨动手指,风潮顺势转向,略过卡麦尔的风衣向着洞口扑击而去,只听到周围静谧的山林发出气势磅礴的崩裂声,如同远古的号角。
燃烧的火堆在空中炸开,星火在风中滑落如坠落的繁星,夜色和寒冷再度降临。卡麦尔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炽烈如炬,如此激烈的冲击若是正面撞上,即便不被风刃撕碎至少也是骨折。
“这就是神脉的力量么?”卡麦尔顶着风暴轻声感慨,“怎么?怕出手伤了我所以手下留情了?你既然杀了瑞尔克,重伤拉哈伯,又何必对我心存怜悯呢?荣盈盈,即便你今天真的回头也赎不清你犯下的罪孽!修正会,动手!”
他的声音如释重负,不知是在对谁下令。黑暗中,静谧的洞内传出了铁链与岩石的碰撞声,声音不是来自卡麦尔,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盈盈,快退后!”经手过战术训练后,江洛冰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但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出卡麦尔用的什么招数,只能像母鸡护住自己的幼崽那样把荣盈盈紧紧护在身后。
“你能劈开我的雾阵,却撕不开茫茫黑夜。夜就是你的牢笼,你逃不出去的。”
杀机极速逼近,江洛冰手持铳剑止不住的颤抖,他盲目地挥砍,在空中划过绚烂的冰花,周围的水雾迅速凝结成冰闪着荧光散落在地,略微照亮了洞口。被巨龙喷吐吸进来的残枝落叶散落满地,在漆黑的夜色中微微颤动,像是复活的僵尸,突然站起身来要吃人。
数条锁链潜伏在落叶中像是盘绕的龙蛇向着他们俯冲,荣盈盈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便被冰冷坚硬的铁索牢牢缠绕住了,紧接着,峰洞顶部的铁锁从天而降锁死了她的腰,将她生生拉了起来,如龙蛇绞盘把她锁死在半空中。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像神话中被禁锢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她刚想再次发动言灵,金色的瞳孔却如燃尽的油灯却无声地消沉下去了。
“炼金锁,代号游蛇,第九总局在一个埃及的收藏家手里得到的。它自带炼金矩阵,血统越强的人束缚得越紧,所以你再怎么挣扎也没用。除了坚硬,润滑也很好,修正会通过炼金术把它激活,从洞口潜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卡麦尔拾起地上一根燃着火星的树枝,轻轻一吹把它点燃。他缓缓靠近荣盈盈,每一步都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一旁的江洛冰他根本不屑一顾。黑色西装革履简约,胸前纹着猩红的天使羽翼,在火把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原来这就是你的手段!卡麦尔你的做事风格真的越来越无耻了。”荣盈盈再次唱诵着古老的咒文,但身体里躁动的龙血像是被戴上了紧箍咒,无法挣脱,她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仿佛这冰冷的锁链在一点点抽干她仅剩的精力。
“修正会是圣瓦西里的暗刀,不择手段就是我们的名片。你有着神脉相助,即便掌握了青铜御座的拉哈伯也敌不过你,我自然也不会是你的对手,所以不得不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你掌握了神脉之力,却不懂得如何运用,临战经验当然也不会是身经百战的修正会专员所能比的,所以此次猎捕我们势在必得。”卡麦尔说,“放心吧殿下,我会把你安全带回莫斯科,等神脉物归原主,再把你交送元老会接受整个圣瓦西里的审判。”
“安全?哼,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你这个混蛋!刚才在山上若不是我们反应及时,恐怕早就死了!你们这群虚伪家伙真让人恶心,想带走盈盈,过了我这关再说!”江洛冰左手握住铳剑,挡在荣盈盈与卡麦尔之间,眼神锋利如刀。
“啊呀?这是准备好了为爱情牺牲生命了吗?”卡麦尔不屑地看了江洛冰一眼,“我想你的右臂已经断了,你的左手连刀都拿不稳,还想跟我打?哦对了,听说你掌握了某种愈合能力,我也不杀你,这么稀有的能力用于圣瓦西里的研究会更有价值,相信第九局的那群疯子会对你很感兴趣!”
卡麦尔一步一步逼近,江洛冰却没后退半步,他咬着血淋淋的牙,恶狠狠地盯着卡麦尔,像是一只走投无路地小狼崽对猎人的最后的倔强。
“卡麦尔我答应你,我跟你回去,放过他,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若是你们在这里滥杀无辜与荆会交恶,也不过是给圣瓦西里白白添麻烦!”荣盈盈的眉头蹙起,紫罗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眸子里闪动着微弱的光芒,禁锢她的锁链哗啦啦的震动。
“哦?高高在上的荣家千金也会放下身段恳求别人吗?他是你很在意的人吧?真有意思,你们荣家人居然也会有在意的人,我还以为都是些冷酷无情的权力者呢!你们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徒,还有什么资本和我在这谈条件?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被抬上实验台,不停的注射肾上腺素,活生生地忍受拿着刀子的研究员们在他的身上划来划去,直到榨干他身上每一滴血的价值,然后做成最具研究意义的活体标本哈哈,泡在冰冷的福尔马林溶液里直到萎缩,就像瑞尔克死时的惨状,我要把你在瑞尔克身上刻下的伤完完整整地复刻在这家伙身上,让你也感受一下失去最在意的人的心痛!”卡麦尔笑了,笑得像是癫狂的戏作家,他从不曾这么得意过,金色的瞳孔如万花筒般诡异慑人。
空气里灰尘与水雾交织混杂,随着卡麦尔的逼近,周围的背藓熊熊燃烧起来,仿佛人间炼狱。荣盈盈冰冷的双手被末端的铁锁禁锢着,挣扎的力气越来越轻,锁链不断锁紧,将她的手腕累出了血痕,像《活地狱》中被逮捕的女囚。
“那件事根本不是你想象得那样!”荣盈盈终于瘫软了下来,她的声音很低,眼神暗淡无光。
“跟这群疯子解释没用的盈盈,我不会允许他带你走!”江洛冰强忍着右臂的伤痛,挥动着生涩的左手,铳剑像是笨重的铁疙瘩在空中摆动,卡麦尔连身后的长刀都懒得拿,只是抬起右手,铳剑被他的两指轻松捏住。
“哼,江洛冰,没实力就别说什么大话!你以为是在上演什么深情的偶像剧吗?你就慢慢看着你心上人的那份宝贵的尊严在你眼前慢慢堙灭吧!我会把它赤裸裸地踩在脚下,就像是审判世界上最肮脏的灵魂!”说着,卡麦尔随手把江洛冰推开,向着被禁锢在空中的荣盈盈伸出了手。
江洛冰发了疯似的踉跄地站了起来,再次扑了上去。然而,卡麦尔优雅的闪身轻描淡写地一拳击打在他的小腹上,另一拳顺势打在了他的下巴上,江洛冰被狠狠打的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空中留下了一连串血花,他如沙子一般瘫软地跪在地上颤抖,痛的发不出一点声音,止不住干呕。
他抬头绝望地看着卡麦尔向着荣盈盈一步步靠近,眼前慢慢黑了下去。怎么回事?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心里已经急得想要呐喊,身体里躁动的血液像是要燃烧起来,可为什么愈合术还是不会生效?江洛冰死死的咬紧牙关,不甘心地把铳剑深深插进土里,身上沾满了泥和雪,可无论怎么努力,那种复苏的奇迹也没再出现。
一阵刺骨的寒风略过,炽热的高温仿佛瞬间被冻结了,江洛冰仿佛听到了子弹爆裂般在空气中呼啸而过,卡麦尔手里的火把应声碎成一片绚丽的浮沉,紧接着第二发尖锐的呼啸声接踵而至。
好像有生命在风中慢慢逝去,微弱的火光中,鲜血飞溅……江洛冰的视线里,白裙碎裂,一株血红可怖的花在荣盈盈娇弱的身体上绽放,像朵娇艳的火焰兰……
黑夜的鸟群带着哀怨顶着风雪从枝头惊起,残风卷起布满血色的雪粒滚动。
“不!不!”天旋地转,江洛冰惊叫地大喊。他拼尽全力站起来扑到荣盈盈身边,捂住荣盈盈中枪的小腹,温热的液体像是泉水般浸没他的双手。可能是因为流血过多,荣盈盈再度昏迷,他用手死死地拉扯、用铳剑狠狠地敲砸捆住荣盈盈的锁链,锁链纹丝未动。
“什么人?胆敢阻碍修正会执行公务?”卡麦尔扭过头,望向洞口外漆黑的风雪中。回答他的是第三发子弹接踵而至,一束极快的光影爆闪而过,临敌经验丰富的卡麦尔早已做好了准备,他抽出身后的长刀,将飞速射来的子弹硬生生切成了两半。若是他再慢一步,那发子弹会连同江洛冰贯穿荣盈盈的胸口,显然,那名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是抱着杀死荣盈盈的决心展开的突袭,他他当然不是为了救荣盈盈,但若是荣盈盈真的死了,修正会费尽心机找寻的线索会再次中断。
隐约伴随着直升机旋翼的嘈杂声远去,第四个人走进了洞口,来人是个很俊秀的男人,身着一身苏联呢子军装,鎏金色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看样子有点像冒牌的,年龄大约三十出头,但那张棱角有致的脸却表明了他资深的阅历,看样子,应该是某个部队的指挥官。
“不错的反应力,刀也是把快刀,修正会首席执事官卡麦尔同志,你好啊!”来人纯正的俄语,肩上扛着那把大口径狙击步枪,捻灭了手里的烟。
“瓦克纳?是你!”看见来人,卡麦尔露出了诧异的目光,瞳孔中的炽热一点点冷了下去,“按照之前约定的计划,你们负责拖延北溟港的支援,荣盈盈由我们围猎,本就是暗地里的勾当,我们不该有任何交集,你越界了瓦克纳先生!”
“是啊,阻击行动是我们的事,我们已经顺利地完成任务了呀!北溟港的执行部像是一群缩头老鼠一样,反倒是你们,精密部署的猎杀行动却迟迟得不了手啊!若是我再不出手,让猎物跑了,那我们的合作不就是以失败告终了吗?”瓦克纳云淡风轻,手里的黑色狙击步枪散发着幽冷的光泽,高大的身影仿佛覆盖了整个山洞。
“猎杀?别搞错了,我们要抓活的荣盈盈,你刚才的子弹差点要了她的命!若是荣盈盈死了,你拿什么交代?”
“我猜你应该很痛恨她吧?你的好兄弟瑞尔克是她亲手杀死的,你应该对她充满恨意才对啊,杀了她,瑞尔克冤死的灵魂才得以解脱啊!”瓦克纳循序善诱。
“哼,即便她跑掉也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做好你们该做的,事后修正会答应的第八局报酬一分也不会少。”卡麦尔突然抬起头,握紧了刀柄,向着来人方向缓缓靠近。
“哈哈,修正会真是慷慨啊!好吧好吧,看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了。”来人叹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向着洞口退去,清脆的笑声在山洞里回荡,“那这里交给你了,我静候你的佳音。”
“等一下!”江洛冰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他拖着受伤的右臂,左手紧紧握着铳剑,用袖口抹了一把脸上脏兮兮的血淤,“瓦克纳先生,既然走进了最后利益瓜分的关键局,我想你是不会这么轻易退出的对吧?”
“江洛冰同学是吗?想不到你也会说俄语?”瓦克纳一怔,转过身来,跳过了卡麦尔向着江洛冰投出友好的微笑,“据说你是林院长钦点的下一批赴圣瓦西里的实习学员,很高兴认识你。你的车技不错,刚才的‘金蝉脱壳’的计策险些让你们逃掉了,害得我们在那辆跌落山谷的吉普车附近忙了好一阵呢,只是可惜修正会的家伙都是一群鼻子灵敏的鬣狗啊,被他们盯死的猎物想要逃出生天只能凭运气了。”
“是啊,你来了,我的运气也就跟着来了!”江洛冰粗重的喘息,声音嘶哑,却露出了微笑。
“哦?怎么说?”
“当然是神脉!我猜你也很想得到神脉的情报吧?据我所知,修正会费尽心思探寻的神脉应该是某种重要的龙族遗迹吧!龙族留下的财富是能撼动世界的东西,你们辛辛苦苦为他们卖命,而他们却想要背着你们把它据为己有啊。”江洛冰盯着男人的眼睛。
其实,江洛冰根本不知道神脉是什么,但他能从拉哈伯的口中推测个大概。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天马行空的话,只是想勾起这位名叫瓦克纳的军人的兴趣,就在刚刚,他敢冒着伤到卡麦尔的风险开枪射向荣盈盈,他就看得出荣盈盈和卡麦尔的生死并不在他们关注的范围内,也许他也并不知晓有关神脉的情报,他与卡麦尔的合作并非铁桶般牢固。因此,只要能把这个家伙拖在这里把局势搅乱,或许就有回旋的余地,卡麦尔忌惮第三方在场也就不会轻举妄动。至于合作,只要能和卡麦尔拼到两败俱伤,他不介意隔岸观火,最后再上去补个刀,若不是如今黔驴技穷,他断然不会向这种嗜血的狂徒抛出橄榄枝,但凡伤到荣盈盈的人,江洛冰势必会狠狠地报复回去。
“神脉?就是去年你们在极北之地发现的秘密吧?”瓦克纳若有所思,“‘梅德维奇’号巡洋舰在圣诞夜撞击冰山沉没,哈尔洛夫小镇的情报机构神秘消失,还有无人区实验基地的爆炸,能在苏联引起这一连串的事,你们修正会一定藏了什么秘密在里面。卡麦尔,其实我也很好奇,荣盈盈对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呢?”
“一个人知道多少秘密,就会有多少危机接踵而至。我们的合作已经完成,不要再节外生枝,我想若是帕鲁先生没有跟你交代的话,那还是不知道为好。”卡麦尔冷冷的说。
“真有意思,这算是对我的威胁吗?”瓦克纳眯着眼,瞳孔收缩地如针那般细小,拍了拍自己手中的狙击步枪,“可是卡麦尔,如今真理掌握在我手里,你们都是我竹筒里面跳动的鳕鱼,我随时随地就可以把你们吃掉,面对到手的利益,帕鲁大人可从没有教过我前功尽弃的道理。”
“瓦克纳先生,只要你我合作解决掉卡麦尔,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江洛冰觉得自己的挑拨起了作用。
瓦克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疯癫地笑了起来,“你想跟我合作?我没听错吧江洛冰同学?你说你要满足我的要求?”
“蠢货,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你不会轻信这个小家伙的鬼话吧?”卡麦尔显然失去了刚才的从容,金色的波纹在他的瞳孔里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