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剑
次日，公鸡打鸣，御青睁开了眼，听着外边冬雪融化后嘀嗒水声格外清脆。不一会奤钢和荷美起了床，两人轻声的往御青的房间走来，御青闭上了眼睛。房门打开奤钢往里面窥视了下，荷美轻声问：“醒了吗？”
“嘘”奤钢摇摇头。两人轻悄悄地走开了。
过了会，荷美叫道：“小懒虫们起床啦！”小姝很快的从房间出来去洗漱了。宅助被子里赖了一会儿也起了。荷美催道：“快点去洗漱，吃早饭。”宅助困顿应声“好，好。”
宅助坐了下来，问道：“爸，妈呢？”
“去照料欲川了。快吃吧！”
宅助看着桌上的早饭哀怨道：“我也好想生病，不用早起，不用去上课，吃饭还有人喂，真好。”说完一个喷嚏不请自来，“阿嚏～”
小姝认真鄙夷地道：“别臭屁了，赶紧吃吧！老师说今天剑道测试了。”
奤钢问：“宅助啊！你们最近是不是都没有练剑了啊？都打喷嚏了，是不是抵抗力下降了？”
宅助自豪道：“哇～你说什么呢？只差没有到瀑布下面去净身了，老师说天冷了要加大训练，冬天更能锻炼意志。”
奤钢笑道：“真是个明智的好老师啊！不过话说我记得私塾人不少啊？现在排多少名了啊？”
宅助自豪道：“现在不能道场人数又增加了，不光是我们私塾的，还有别的，四十多人了。排名靠近前十了。同龄的或者年长一些的，基本没什么对手了。”
奤钢笑道：“算你有进步吧！但不能骄傲，你应该多吃点饭，长点个头就可以超越他们了。”
宅助嘻嘻道：“我觉得我现在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奤钢一笑，赞道：“好样的。不亏是我雪村家的小男子汉。”
小姝抱怨道：“我也有进步，你干嘛不问我，偏心。”
奤钢笑然道：“那我家小姝怎么样了啊？”
宅助强说道：“姐姐现在排在十七。”
奤钢哈哈笑道：“原来你说的保护姐姐是这意思。”
小姝气愤道：“我也进步很大的～我只是觉得练剑本身只是强身健体，又不是争强好胜，干嘛要非要去争个高低，好没意思，当然，我也不想被别人欺负～”
奤钢心领神会，摸了摸小姝的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作为父亲，我不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保护你，只要你可以保护自己，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身为女儿身，如果不是时代混乱，我都舍不得让你这双小手握剑。”
小姝乖巧的点点头。
不久，荷美回来了，吃过早饭给两孩子做好便当上路了。
时间渐渐流逝，闲静重复的一天转眼即过。荷美如同以往守着柜台，做着一些小巧的手工活。奤钢则是忙着一些活计，忙完了就陪着荷美，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一些老旧的书籍解闷。御青日渐好转，已经开始试着活动了。
次日，石田大夫来换绷带的时候发现很多地方的外伤都已经康复，卸掉了大部分的绷带，只有少数几处还多有不便，奤钢也悄悄地给石田大夫说起了那件事，并说起一些自己的想法，石田大夫心喜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之后又过了两天，御青近乎痊愈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活动起来还是比较轻缓。也试着帮忙做一些家务，虽然荷美有劝阻，但是看到御青却怎么也闲不下来，多次下来也没在阻挠，给他安排了一些轻巧活。这天小姝他们从私塾回来得比较早，应该是年前的课程上完，还顺带了些小镇上买的点心。宅助回来直接找到御青，御青正在廊道上清理一些手够不到的蜘蛛网，宅助兴奋道：“欲川哥，你知道今天怎么了吗？”
御青停了下手中的活道：“怎么了？”
宅助嘻道：“我把那天你对日本未来的分析写上去了。”
御青凝视着他，小声顾虑说：“这你都敢写？造反呐！”
宅助道：“放心吧！我们老师很开明的。”
宅助接着道：“老师把我排在了最后面，全班都谈及了一遍，我的提都没提，还把我留了下来，我觉得这下八成完了，还有人笑我，我也以为多半要凉了。结果老师单独和我说我这篇文章见识深远，虽然说我笔法幼嫩了点……”
御青笑道：“完啦？”
宅助笑道：“反正说了一大堆，忙着高兴我都没记住。”
宅助又道：“欲川哥，你会剑道吗？”
御青摇摇头。
宅助有些沮丧，“你要是会的话就好了，我可以有个练习的对象。”
御青“那还真是很抱歉啊！”
宅助嘻嘻说：“没事，等我爸有空了可以找他练。”
御青疑惑，“奤钢叔也会剑道吗？”
宅助，“那可不，还很厉害了，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有两个流氓想调戏我妈妈，我爸可是直接抄起擀面杖对真刀把他俩干趴了。”
御青诧异“这么厉害？”
宅助自喜道“那当然，所以几乎也没人敢在我家店里闹事，就算是地痞流氓也不敢打我家的注意。这也我爸要求我们姐弟学剑道的原因，爸爸说唯有自强才能自保。”
御青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着你家供着一把剑。”
宅助“你说那把红柄收在刀鞘里的剑啊！”御青点点头。
宅助“那是把断剑，所以收在刀鞘里。”
“断剑还供着？”
宅助，“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是我奶奶那辈留下的，父亲没和我们说过。”
这时候奤钢从店的后门通到院子里，叫道：“宅助，你快过来，我有事找你。”
看着宅助过去，奤钢又道：“欲川，帮个忙去里屋从墙上取两把木剑过来。”御青点点头。
奤钢摸着宅助的小脑袋道：“小子，我听你姐说你剑道又有进步了。”
宅助高兴道：“我终于到达前十了哦！”
“那好，咱俩来比划一下。老规矩碰到我，算我输。”奤钢拿过御青手上的木剑，扔了一只给宅助，道：“开始吧！”
宅助拿着木剑摆好了架子，做足了随时冲杀的准备，嗖的一下，宅助先发制人的冲了上去，奤钢也很专注的应对着，避免打伤他也避免被打到。看着宅助灵活的切斩，奤钢微身轻移避开宅助的所有攻击，同时也配合着宅助的攻势。随即点出一些破绽，每到破绽处，便放慢些力道和速度，以便他及时做出应对。宅助自然也很上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御青看着这对父子陷入了沉思，似乎能从他们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和爷爷，不经意间眼角偷偷的跑出了泪花。
霎那宅助瞧准了奤钢左边脚下有着空隙，机会稍纵即逝，宅助侧腰蹲膝一计左切上挥砍出去，奤钢一笑，因为这个破绽原本就是自己卖给宅助的，一计袈裟斩迎着宅助挥斩的弧线直击木剑末端，宅助瞬间失力，他似乎已经预料到奤钢的下一反击，还没来得及退却招架，奤钢再一计唐竹直至宅助眉心。奤钢笑道：“的确有所进步了。不过别总想着钻空子，万一那个空子就是别人特地制造的口袋呢？还是那句话，基本功很重要，多加练习才能赶得上啊！。”
“还要继续吗？我只守，你攻来，谨记我每次给你指出的破绽并加以改正。”奤钢道。
“当然。”说着宅助又复冲上前。
噼噼啪啪的木剑声不断传来，两人练习了好一会奤钢才把木剑递给宅助让其放好。自己往店里走去。宅助休息片刻和御青相视一眼。
御青微笑道：“我虽然不懂剑道，但是感觉你已经挺厉害了，我说的不一定对啊！我感觉你招式什么有些花哨，感觉像是剑路上有点飘，像奤钢叔说的那样多加练习基本动作，把花哨的部分去掉感觉一定会有很大进步的。”说着伸出手去，“把木剑给我吧！我拿放回原处。”
宅助急忙拒绝道：“这怎么好，还是我去吧！”
御青不语，低下头看着站在庭院中的他，宅助顺着御青的视线下移，回来之后太兴奋就直接过来找御青，也没顾得上处理一下鞋子上的泥土，宅助腼腆的笑了起来：“那就有劳欲川哥了。”
御青接过木剑往里屋去了，宅助则是去换了双鞋子，把脏鞋子给拿去泡了。
店里，一家人正围着炭火吃点心。
宅助道：“可惜欲川哥不会剑道，爸爸又太厉害，而且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不然我进步一定会很快的……”
奤钢，“姐姐呢？”
宅助，“他是女生，才不要和她练了，万一她打不过扯头发怎么办？我可不像你那么会哄。”
荷美噗嗤一笑，奤钢内心瞬间有一种形象崩塌的感觉，很是无语。
小姝道：“臭小子，谁打不过你了。只是怕你那张恶毒的嘴到处的去说姐姐我欺负你。”
宅助哼道：“又不是没打过，上次道场我可赢你了，当家爸妈还有欲川哥的面不好再赢一次而已，我是怕你输了老姐的脸挂不住罢了。”
这时御青打扫完从店后面走了进来，小姝瞄了他一眼然后旋即转移了视线。
奤钢道：“那你俩就试一下吧！不过要戴上护具。”顺手把点心递给了御青，“拿着，一起去观战吧！”御青接过，才刚迈进来又出去了。奤钢从仓库里翻出两套护具，似乎很长时间没用过了，上面满是灰尘，奤钢清理了一下，便分给了两人。
宅助傲气道：“姐姐戴就可以了。”
奤钢说道：“别争这些没意义的，两个都是我的小宝贝，谁受伤了我都会心疼的。”说着便如同裁判一般站在中间，御青和荷美坐在廊道下吃着点心充当观众。这时候御青说道：“小姝加油。”
荷美接着说：“对，教训这嚣张的小子。”
两人相互行礼举剑，奤钢手掌从中间滑落宣布开始。旋即宅助垫步向前，猛烈直劈，小姝则画地为牢，稳固自己防守，虽然显得有些被动，却是在以静制动最为稳妥的办法，在防守中观察其破绽，瞧准时机再一发制敌。这也完全符合小姝的性格。
宅助一上来便是总攻，挥斩若疾风骤雨，凭借着自身的灵活，也誓要在数吸间的强攻下撕出一道口子，看着姐姐固若金汤的防守，明白姐姐是在寻找自己的破绽。将就错就错，不再保留丝毫余力，攻击猛如潮水一倾而下，这样即便你能找出破绽也无余力反击，所谓最强的防御，便是攻击。
奤钢不经在心里暗赞这小子，在和自己练剑的时候，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对手，从来都是连攻带防，即便攻击也保留着防守的余力，而面对小姝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则是顷刻发力，毫无保留的欲要瞬间制敌。看样子这小子也渐渐的变得不简单了，以后自己要多认真些了。
木剑噼啪的撞击声不断袭来，宅助一直久攻不下，心绪有些烦琐了，小姝并没有任何的花架子，总是一些基础的标准的动作来回复制运用，却有效的化解了他来自各方的攻击。
宅助灵光一闪，想到了爸爸对付自己的方法，如果找不到破绽，那就自己卖个破绽……
突然宅助向前猛踏一步发力，自脚过膝通背，全身倾力的一计袈裟斩（右斜切）迎面而去，小姝看这架势，如果硬接下这一击，自己优势便瞬间会荡然无存，转而是万劫不复了被动局面。来不及多想，小姝垫步前倾，舍身抱面，零距离切入。利用力量均衡的剑身挡住了发力之初的剑末，虽然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双手却被震得生疼。宅助的木剑还顺势的打到了小姝的手臂，但庆幸的是小姝的招架已经卸掉了宅助大部分的力气了。霎时宅助借机连连后退。这也难怪，因为看似小姝被宅助劈了手臂一击，但如果是力量相同的两个人，小姝挡下这一击的同时已经闯入了无人之境，转刃封喉，便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御青一惊，看着宅助的姿势，突刺剑法，舍弃防御，一击贯穿的招式。是要趁着小姝手臂麻痹没回应过来的一技绝杀了。
透过护具，小姝看着宅助的架势，似乎决胜负就是接下来的一击，就算自己幸运躲掉，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宅助也会顷刻间顺势发动攻击追上，那样的话自己只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突然小姝灵光一闪……
宅助已经时不我待就在双脚踏稳之刻，前脚掌猛地抓地一蹬，似乎万钧之力将身体送了出去，身体和剑形成一个完美的流线冲向小姝，小姝身形后闪一侧，宅助嘴角一提，心想，看你往哪逃？
小姝也是眼疾手快，再宅助剑力穷尽之刻，左手抓住了宅助握剑的手，往下一压，抬脚一踩。宅助仓惶的剑尖点地往上提剑。小姝已经一剑袭来。宅助提剑一挡，看着木剑在自己眼前摩擦，似乎拉弓待发。小姝攻击之时已经料到宅助能挡下这一剑，但是挡下这一剑的代价就是全身破绽暴露，这身位已经躲不掉了。
小姝收剑再刺，一剑封喉。宅助被顶飞了出去。宅助退后了两步咳嗽了几声。咳、咳、咳……宅助道：“你竟然用手……”
奤钢道：“好，胜负已分。”
小姝取下护具向他吐了吐舌头，把护具递给奤钢，奤钢看向宅助嬉笑道：“好了，护具拿下来吧！谁叫你那么瞧不起人的，被收拾了吧！”
宅助侧过脸去，奤钢道：“这不光是剑道，也是为人处世之道，好好吸取教训吧！”
宅助翘着嘴道：“哼~知道了。”宅助虽然不服气，但还是看清了自己过失。
奤钢看向正在脱护具的小姝道：“不能只是一味的防御，宅助还小力气不大，如果是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恐怕你的手臂就废了，所以你应该像宅助一样变得灵活起来懂吗？”
小姝点点头。
奤钢收拾好护具后，看着宅助那蛮横的小样子笑道：“还不快来帮我拿护具，有什么好横的。如果是真刀你已经死了，如果没有护具搞不好现在还可以给你擦点药什么的。”
宅助看住小姝抱怨道：“你看那个人竟然对自己的亲弟弟下如此狠手，怎么狠下心去的……”
奤钢扭过他的头，“东西不够拿怎么的？竟说瞎话。我看了你也不是好东西，你那击突刺要是中了你姐姐也有够受的。”
奤钢回首道：“赶快回去烤火吧！外边挺冷的。”荷美起身说：“那就回去吧！我脚都有点僵了。”御青小姝无意间相视而笑，紧随其后。
到了夜里，一家子还是老样子，其乐融融，雪村一家也不曾把御青当做外人。御青发自内心的高兴，这种感觉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过了。但是也黯黯的透出一丝忧虑。
第二天奤钢似乎又起得很早，应该是要去买东西了，御青也醒了过来，已经近乎痊愈的他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御青问：“奤钢叔早！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啊？”
奤钢立即做了一个嘘声的表情，小声道：“你又起这么早？”
御青细语着“习惯了。”随后嘘声道：“您又没叫醒她吗？”
奤钢也细语道：“她还在睡了，不要吵到她，不然麻烦就大了。你就帮忙看看火呗！火小加点柴。”
御青接着道：“我也可以帮你拿东西的，上次看你拿那么多挺辛苦的。”
奤钢急忙窃语说：“真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帮我看着她，别让他发现了。我走了。”
御青一脸严肃地细语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