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保护人的剑
当的一声，门关上了，欲川和宅助被荷美训斥了一顿，被罚在院落的灶房里面壁，时不时的，小姝会过来添柴烧水。挨训时虽然宅助主动揽过一些事情解释说是自己带着欲川的，但是欲川挨的骂也丝毫没有少，似乎不曾把他当做外人。
宅助愤愤不平道：“凭什么，你自己老公喝醉了不罚，而我们这些把他拖回来的功臣却要在这面壁？凭什么？”
欲川嘻嘻笑了起来，“不要怪妈妈，妈妈这么说确实也有她的道理。确实是我们贪玩了些。”
宅助道：“有什么道理？主犯死了从犯顶罪呗！”
欲川不忍笑了出来，“我觉得不是你那样理解的，爸爸之前因为早起出去买食材没有叫妈妈，回来时都会向他撒娇抱怨，而今天因为喝酒把正事耽误了，这本该发火的事妈妈却没有如此。妈妈何尝不知道爸爸为这家的付出及承受的压力呢？又岂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呢？之所以这么相爱，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也应该去理解他们……”
宅助火气未消的抱怨道：“理解就不罚我们了吗？”
欲川道：“做为一个男人，有的场合你是无法怯场的，如果那时候我们故作孩子气硬拉着爸爸离开的话。兴许还正有可能避免，就算事后爸爸在他那些朋友面前也能有所说道。不过那时我想既然是爸爸的朋友也是难得一聚，爸爸当时也很高兴，所以被罚也无所谓了。”
宅助也叹了口气，不得不自省承认，自己还是刷着孩子气的小孩，还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还躲在爸爸的羽翼下寻求庇护，而今天也似乎如欲川所说，只不过是自己没法去领会。
看着宅助心有所思，欲川突然笑了起来：“能这样和你一起面壁思过，我觉得很好，难道不是吗？”宅助看着他一脸茫然，仿佛在问为什么？欲川笑道：“这说明妈妈并没有把我当外人啊！”宅助转过头去，“你本来就不是什么外人。”
两个时辰过去了，宅助问：“欲川哥，我快坚持不住，脚都站麻了。”
欲川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已经很暗了，但四周尚且还能看明“，应该差不多戌时了吧！”
宅助问：“那我们站了多久了。”
欲川，“下午差不多申时到家的吧！姑且一算应该有两个时辰了吧！”（古代以时辰为单位，一时辰为两小时。）
宅助低嚎道：“我的天啊！脚要废了。”
欲川道：“我觉得妈妈应该是有分寸的吧！”
宅助诧异，“欲川哥，你是脚不疼还是头壳坏了？”
欲川斜眼往身后的炉灶瞄了眼提示道：“没看见这锅水都烧了一下午了吗？这个天气如果让你在外边站两个时辰不得冻死啊！”
宅助往外看了眼，焕然大悟，虽然雪已经化了，但是气温还是很低，原来这后面的灶火，就是给他俩准备。
荷美把饭端上了桌，小姝急忙收回往外看的视线。“马上就要开饭了，想叫就去把他俩叫进来吧！”
“是。”小姝立马条件反射般的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小姝很快的回来端坐下了，两个小鬼咿咿呀呀的陆续进来，看见了荷美又变得老实起来，荷美看向他们，没说话，他俩同声道：“妈，我们知错了。”
荷美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道：“是不是罚的有点重了，不过知道错了就吃饭吧！”又对小姝道：“他俩站了一下午了，也挺辛苦的帮他俩添碗饭。”
宅助急忙坐了下来，喊道：“我的脚啊！都没知觉了。”
荷美笑道：“站那么久受累了吧！那锅水都为你们准备了一下午了，吃完饭了去洗洗。”
宅助诧异的看向欲川，欲川哥说得没错，妈妈果然是安排好的。
欲川笑着，双手合掌，“看着真好吃，我要开动了。”一家子陆续合掌，以表对食物的尊敬。
“水温可以吗？”小姝在外边问道。
“刚好刚好。”宅助在里面很享受道。
欲川突然问道：“小姝，爸妈的感情可真好。”
小姝看着灶里的火，小脸显得格外红润，笑着说：“是的呀！结婚都十五年了。还像恋人一样的，我和宅助有时候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欲川甜甜的笑着，“这样真好。”
火光印在小姝脸色显得格外通透。
水面突然冒了个泡，宅助从水下冒出头来，对欲川暗示的眨了下眼睛，道：“据说两人是一见钟情哦！”
不一会，孩子都洗好澡了，荷美准备了换洗的衣服给他们。然后各自回房，小姝的屋子很快便黑了下来，宅助和欲川那屋，吵了一会儿也安静了。荷美回到房间，看着熟睡中的奤钢，理了理褶皱的被子，也脱去外衣轻轻地盖上了被子，静静地看着他，“平时都忙呀忙，要不然就总是戏弄我逗我开心，很难得这样静静地看着你，老公，辛苦了。”
奤钢突然打起了呼噜，荷美笑了起来，并没有因此感动厌烦，而是吹灭了灯，静静地依附着他。
欲川看着顶上的隔板，心想，要是世界都像雪村家一样，那该多好。原来爷爷的理想这么伟大……
第二天，欲川一如既往的起得早，开始了烧水擦地等家务。奤钢听见了动静迷糊地睁开了眼，看着熟睡的荷美，不忍心打扰到她，静静地看着，不久荷美也醒来，奤钢看着她笑了起来，荷美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奤钢“醒很久了哦！”
荷美缠得更紧了，“那你干嘛不推开我。”
奤钢“我怕把你吵醒了呀！”
荷美紧紧地抱住他道：“那我现在醒了你可以起床了啊！”
奤钢笑道：“我感觉现在你的样子并不想让我起床呀！”
荷美立刻否认说：“才没有嘞！你想起就起啊！我又没有拦着你。”
奤钢试着挣扎了一下，荷美坏坏的笑着，奤钢也以她的方式抱住坏笑道：“我突然又不想起了。”
宅助打了个哈欠推开门，看着廊道留下新擦过的水痕。欲川拿着扫帚笑道：“你醒了啊！”
宅助道：“欲川哥还是那么早。”
欲川道：“不是我早，是你起太晚了，爸妈小姝都起来了哦！”
宅助洗漱过后，荷美拿着他的那份早饭放到桌上，“小懒虫，你的早饭。”
宅助四顾了下，问：“我爸呢？”
吃着早饭的小姝道：“小镇去了。”
“欲川哥吃过了吗？”
荷美坐了下来拖着下巴道：“你吃的早饭就是他做的。”
宅助睁目，又急忙尝了两口，“有这等手艺？”
荷美调侃道：“怎么，不和你胃口？”
宅助摆摆手指道：“做的比我的还要好吃呀！”
小姝不屑道：“你就扯吧！我根本就没吃过你做的早饭。”
宅助横气道：“明天就让你尝尝。先说我不收徒的啊！”
小姝向他吐了吐舌头……
荷美笑道：“你明天能起得来再说吧！”
“你们两个都不信我是吧！等着。”宅助气愤道。
荷美唉声道：“自从欲川来后，我都没事可做了呀！”
宅助叼着饼道：“反正你平时也不多？累的重的老爸从来都不舍得让你做，完全就一个被宠上天的女人……”
小姝生气道：“宅助，你这么说妈妈太过分了，有时候妈妈也很忙的……”荷美笑颜起来，小姝侧眼道一旁“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但不可以这么说妈妈知道吧！”
荷美板着脸气愤道：“白疼你俩了。”
快到午饭点了，奤钢从镇上买了布匹和一些货物回来，几个小鬼去帮他分摊，荷美给他打了盆水，拧了条热毛巾给他擦脸，“辛苦了。”奤钢看着她摸了摸头笑了起来。
吃过午饭，荷美小姝开始给三人做新衣服，因为好昨天的事情，有几天没练剑了，宅助拿出两把木剑找到奤钢，“爸陪我练会剑吧！”
奤钢道：“我现在没时间，一些食材要处理一下，要不你找欲川练练，他不是学过的嘛！”
欲川刚洗好了衣服，正在凉着，宅助道：“欲川哥，你学过剑的吧！陪我练会呗！”说着，直接丢了一把木剑过来，欲川伸手欲接，剑柄已经靠近了欲川的手掌，那夕阳下血色的一幕又出现在了欲川眼前，刀掠过欲川手掌，木刀直接劈在了欲川头上，疼得欲川抱头下窜。
这幕正好被抽闲的小姝看见了，急忙跑了过来，“欲川，没事吧！”欲川站了起来，笑道：“没事没事。不小心的而已。”
小姝摸了摸，怒斥宅助道：“你是不是闲疯，没看见欲川在晾衣服吗？”
宅助嘟嘟道：“我哪知道他接不住嘛！”看着生气的小姝欲川道：“没事啦！赶紧去忙你的吧！我很期待穿你做的新衣服哦！”小姝一听，心里美滋滋的，瞪了宅助一眼就转身离开，宅助向着她吐了吐舌头。
欲川道：“抱歉，让你被骂了。没人陪你可以一个人练嘛！把基础动作练好也对剑道提升有帮助的。”
宅助道：“那简单的一挥再挥的动作很无聊的。”
欲川道：“剑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游戏，如果最基础功没练好，所有的招数都会显得很空洞，华而不实。你很灵动这是你的优势，但别忘了前车之鉴的事。”
宅助想了想，欲川是指上次和姐姐的比试，姐姐并没有太多的花哨动作，而是只在恰当的时候给自己恰当的一击。
宅助向欲川躬身，然后退却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自己练了起来。
过了一会奤钢把一些食材处理好了。欲川也忙完了，便又去找了一些书来打发时间，小姝看着欲川忙完了，也把奤钢和宅助叫了过来，把昨天买的点心拿出来吃，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和心爱的家人聊天，也许人们追求的就是和家人的片刻宁静吧！
宅助一口把一个糕点塞进嘴里，“爸，陪我练剑吧！有好几天都没练了。”奤钢笑道：“来吧！”说着拿着木剑两人到了庭院里，其余的三人便如同观众一般，很认真的看着。
两人对礼了一下。
“啊！”宅助大喊了一声，给自己打气，奤钢变得严肃起来，臭小子这么有魄力吗？我也来，“啊！”奤钢也大喊一声。
荷美小姝都忍不住堵住耳朵。荷美道：“不就练习一下这两父子大喊什么？”
欲川一旁笑了起来，啪！两剑撞在一起，两人霎间互察对方动向，旋即各出对应之策，宅助因为身高不利，避身逆风提剑攻下其，奤钢迎刃唐竹当头劈，宅助因为力气不足退却两步，宅助故意的拉大步子，没错，是上次对付小姝的最后一招突刺，前脚发力，猛的前刺，奤钢双脚扎稳影正身不离，似乎要正面硬接宅助的突刺，奤钢右脚一踏，做出了一个最基础的唐竹挥剑动作，劈在了宅助木剑的末端擦手而过，宅助扑了个空，木剑直接飞到了一旁。宅助低下头，叹道：“果然还是实力差太多了。”奤钢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要灰心也不能急于求成，练剑就要心静下来，而且只想着好看的花架子可是不行的。”宅助捡起剑道：“再来……”
奤钢笑了起来……
木刀的撞击声不断袭来，一切尽收欲川眼底，就算是宅助只是个孩子也是有所功基，而不管宅助如果找寻破绽突发奇袭，奤钢都能轻而易举的从容应对，确是如宅助说的，奤钢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呀！
过了会，两人都出了身汉，宅助把木剑放了回去，独自一人练了起来……其余的人都回了屋……
不一会儿院外边来了个人，把奤钢叫了出去不一会又回来了。
奤钢高兴地叫着欲川提了只桶，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欲川一路跟着奤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奤钢道：“今晚吃鱼如何。”
欲川疑惑，奤钢道：“去村口的秀家拿鱼，他说他家抓了几条大鱼要送我一条。”
欲川道：“很好啊！不过今天又没过节会不会奢侈了一点。”
奤钢没听见般地笑道：“很久没吃了，我想妈妈会高兴的。”
欲川也笑了起来点点头。
走着走着欲川突然好奇问：“爸，您的剑道在哪学的啊！”
奤钢道：“在私塾学的。”
欲川诧异，“在那能学得这么好吗？”
奤钢道：“老师是很好的老师，不过最关键并不是老师而是自身。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欲川道：“宅助说您曾经拿着擀面杖打跑了两个拿着真剑的流氓。”
奤钢似乎自嘲一般笑道：“那都很久以前的事了。”
欲川问：“既然您那么厉害，以前肯定有不少理想吧！”
奤钢大笑问：“像是当大英雄或者侠客这样的梦想吗？”
欲川点点头，奤钢突然叹道：“当然有啊！但是随着后来渐渐长大渐渐懂事才发现那些都只能是梦想，伴随着长大，我也如同现在的你，体会到了生存不易，所谓理想也逐渐被现实取代，我们孩童时天真的理想不过是在父母的襁褓中才得以生长而已，想想也觉得自私。后来我母亲生了一场大病，我才慢慢发现所有的美好，不过是母亲给的庇佑。我后来甚至才发现，我的母亲没笑过，连自己身边最亲的人都照顾不好何谈的什么伟大的梦想……”
欲川诧异地看着他。奤钢摇头笑然释意道：“并不是说她不会笑，而是没见过她真正的，发自内心的高兴过，那时候我梦想变成了看看母亲真正的笑容。所以我不断努力提升自己，拿出了相应的成绩，当然母亲也会很高兴的称赞我，但我明白，那其实只是母亲为了不让我失望，让我开兴的笑容而已。”
欲川弱弱地问：“那后来实现了吗？”
“实现了，一共有两次。”奤钢道：“第一次是我和阿美成婚的时候，母亲很开心；第二次，是她临死的时候，虽然病痛让她变得很憔悴，但是我从未见过她那样开心。”
欲川听着，亦呼感同身受，却又百思不解。
奤钢又笑道：“从荷美嫁给我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梦想就变多了，因为多了一个要守护的家人，后来有了小姝，再后来有了宅助，现在，你也是我要守护的家人……”
欲川看着他，此刻奤钢的身影显得格外伟大，奤钢道：“其实多强只不过是别人给的定义而已，哪怕是天下第一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徒增虚名罢了。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所以我并没有什么大理想，只想守护好心爱的人，这样就够了，我是为了守护这家才握剑的。”
聊着聊着，二人走到了地方奤钢停了下来，“到了。”两人止住脚步，奤钢上前敲了下门，不一下秀便来开了门，很热情的道：“进来我家坐坐嘛！我可是买好酒哦！”注意到了欲川，秀道：“哟！欲川也来了，一块进来坐吧！”
欲川礼貌道：“秀叔。”秀笑着。
奤钢对着欲川道：“你就在等我一下吧！拿鱼就回。”欲川点点头，秀带着奤钢走进院子。只听见，“今天真不喝？”奤钢道：“今天不能喝，我就是来拿鱼的。”
秀调侃道：“是不是回去怕和嫂子吵嘴吧！”
奤钢道：“她哪有哪胆！”
秀坏笑着，“我就不拆穿你了，这就去给你拿。”
虽然院里交谈有来有回，但是欲川站门外却如止水一般平静，只是看着奤钢的往里走的背影，心里思绪万千，为了心爱的人握剑，保护人的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