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外城有一条张家河,是曾经著名的自然风景区。病毒爆发后,这里就被无法入城的市民们当成了唯一的活水源。
从七烟所居住的临时村走到张家河需要十几分钟的路程,七烟费力的用一根扁担抬着两个木桶,一步一晃地向张家河走去。
“哎,七烟小姐?”一旁匆匆路过的大婶忽然回过头,颇有些惊异地看着七烟,放缓了脚下的步伐,“今天怎么是你来挑水呀?”
七烟和崇旭在村子里很与众不同。
无法进入城内的大多数人都是从外省来的农民或者打工人,他们基本上都黄着脸,弓着背,无论是年轻人还是老人,手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走起路来沉稳扎实,一看就是做过苦劳力的,有着个把子力气。
但崇旭不同,他虽然看起来也十分结实,但浑身上下自带着一种高位者的气质,村里那些小伙子见了都莫名地对他十分尊重。他虽然沉默寡言,但却是村子中为数不多的聪明人,虽然来的时间很短,但村子里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习惯了以他马首是瞻。
七烟就更不一样了,那身洁白透净的皮肤,如青葱般白暂细腻的手指,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天真浪漫,说话时的温声细语,看起来宛若从古代闺阁中走出来的世家小姐一般。她对于农活一窍不通,甚至对于生活也不似寻常人家一般细腻,没接触几日,大家便猜到,这位七烟小姐以前的家境恐怕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两人会沦落在城外,同他们这些普通人住在一起。
家里内外的各种活计几乎都是崇旭包了。他能力强,可以带车队接城内大人物发的特殊任务,每次回来都会带很多的食物与用品,纵然这些东西在疫情爆发前很常见,但大家都知道,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东西可比金子都珍贵。
崇旭带回来的东西,七烟便会拿出一些来分给村里的人。崇旭有空闲在家里的时候,也会经常帮村里的人做一些事情,时间久了,大家便也会自动帮崇旭照看着七烟。
“王婶?”猛然被人搭话,七烟微微一愣,从气喘吁吁中抬起了头,索性将身上的扁担放下来歇了一会。她擦擦头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大婶,“崇旭还没回来,家里没水了,我过来挑一点。”
她一边擦着汗,一边有些无奈地看了看那两个粗壮的木桶。
平时看着崇旭挑水就跟玩一样,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沉。而且这扁担的平衡实在是难控制,七烟一路走来,已经不知道磕了多少次脚后跟了。
“崇先生还没回来?”村子里对崇旭十分尊敬,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便叫他为崇先生。
王婶也没急着走,反而停下来跟着七烟说话:“一般不都是去个三五天吗,这次怎么这么久?”
崇旭平日里会到城内去接任务,七烟不知道他具体做些什么,但听崇旭说,活不是很危险,就是需要的时间长。七烟猜测他可能是负责在两个城市之间做些货物运输的工作。
一般一个来回就是三天到五天左右,这次可能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已经走了七天还没有消息。
S市内的通讯还算正常,城外的通讯设施就完全跟不上维护,导致联络不便。七烟就算有手机在手,也没办法给崇旭打电话了。
“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七烟柔柔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她又弯下身子,将扁担抗在了肩上。
“哎哟,我的小姐,扁担哪是这么挑的?”王婶看着七烟将扁担横着扛在了肩膀上,一下子便笑了出来,“你这样怕是一桶水都挑不回来!”
七烟走了一路,只顾着看着脚下,倒还真没注意自己的姿势。闻言,她才抬眼看去,只见王婶将扁担竖着挑在了右边的肩膀上,随着她的走动,扁担便上上下下有规律的摆动起来,那两只水桶仿佛一下子对上了音符般,老实而规律地在王婶的身侧跳动,整串动作看起来格外的和谐流畅。
七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痴痴地看着王婶:“……你可真厉害,是怎么做到的?!”
“嗐,这有什么厉害的!”看着七烟呆愣愣的样子,王婶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这就是干的多了,自然就会了!你这样,先将扁担竖过来,别从中间开始扛,这个肩膀的位置呀要稍微放在后面一点……”
七烟按照王婶的指导,稳住了身子,双脚用力向上一撑,右侧肩膀与扁担相接触的地方瞬间便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的表情上闪过了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没让王婶发现。
跟在王婶的身后,她慢慢地学着怎样挑好扁担。那平日里一直在钢琴上舞蹈的纤细的手指,此刻正紧紧地握在长满木刺的扁担上,在不知不觉间磨破了皮。
“还可以吗?”王婶走了两步便回头来看看七烟,眼中充斥着担心的眼神。
“……还好。”七烟咬了咬牙,原本要弯下的身体又慢慢地直了起来。
她和别人没什么不同,这些活别人干得了,她也干得了!
她知道村子里的人因为崇旭的原因已经对她多加照顾了。因为病毒爆发,她从原来的生活脱离出来,才知道之前到底有多少人在默默地关照着自己。以前是魏姨,是晴子和沈强,现在则是崇旭。正是因为他们暗中帮自己承担了那么多的事情,才让她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到音乐的世界之中。
而现在,她也需要逐渐地背负起一些原本就应该由她来承担的责任,即便不能帮上他们的忙,也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一来一回近半小时的路程,七烟走走停停一共花了一小时左右的时间。她用了一下午,终于将家里的水缸填满。
当满身疲惫地坐在家里的小凳子上时,七烟看着手上出现的第一个水泡,露出了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