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本以为自己将这里的危险性说的那么明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当有人告诉她有个老人从悬崖之上掉下去了的时候,她整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懵。
顾不得自己今后的事业影响,她连忙跟着来报信的人向事故发生地点跑去。
可是等她走到那里的时候,老人早已经不见了身影。四周围着的人一片寂静,来游玩的好心情顿时被破坏地一干二净。
“报……报警……”小菊从慌乱中找回了理智,颤抖着吩咐自己的智能管家。
找到那座隐藏在悬崖下的天梯着实费了凉太好大一番功夫。
七烟从未和他提过与古堡相关的事情,若不是崇旭在当年找到了他,恐怕他现在连七烟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他扔掉了自己手中的拐杖,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天梯。
随着他缓慢地前行,他的样子也逐渐发生了变化。头上花白的头发逐渐脱落,新的黑色的头发重新生长出来。脸上的皱纹也慢慢消退,浑浊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清澈明晰,佝偻的身躯开始恢复原本挺拔的样子,膝盖也伸直了,走起路来步履生风。
凉太的心里同时怀着激动与忐忑,他知道,自己的姐姐此刻就在这天梯的另一端,但同时也有些害怕,害怕七烟会不会对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她而感到失望与生气。
崇旭当年交代自己的是,若他前往古堡后十日未归,七烟也没有回来,便让自己顺着他所指引的方向来寻七烟。可是当年他虽未见崇旭,但却在几日后见到了七烟姐,便歇了这个心思。直到后来七烟忽然离开,不知所踪。
凉太猜到她有可能回到了古堡之内,他本应该跟着她一起走的,可是那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不可割舍的羁绊,所以便没有来。一晃就这样过了五十年,七烟姐的心脏也借给了他五十年。没有心脏的七烟姐想必不能再领会崇旭那含蓄的爱意吧,自己这辈子过的已经很开心了,是时候将心脏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天梯似乎很长,但却又眨眼间便到了。
当脚底踏上古堡所处的那片空间中,凉太不由得被这满目的荒凉吓了一跳。
四处都是衰败的花朵,但与常见的花儿不同,这些花朵的花瓣中间竟然都裹挟着一张张惨败的脸。它们或惊恐,或憎恶,但却无一例外地全部死亡,近距离看上去,被这些花朵围绕的古堡竟宛若一座坟墓。
凉太压下了心中的惊愕,保持着冷静向古堡大门走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按理说,有崇旭在七烟姐的身边,他断然不会让两人生存的环境变得如此恶劣才对。
他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在推开古堡大门的那一刹就消失地一干二净了。
空旷的大厅,灰败的墙壁,通向天空宛若没有尽头的螺旋梯……这一切,都和平凉区里的那座教堂看起来一摸一样。
凉太咽了咽口水,抬脚沿着螺旋楼梯走了上去。
果不其然,在螺旋梯的尽头是一处巨大的阁楼,阁楼四处闭合,仅留下了一扇透明的落地窗。
白衣少女静静地坐在窗边,一动不动地宛若一座雕像。
一阵风吹来,卷起了她耳边赤红色的发丝,缠缠绕绕地铺散在地面上,乱作一团。
凉太的眼睛一酸,灼热的眼泪差点便掉了下来。
这一幕哪怕是幼时的他也从未见过,少女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孤独,孤独地似乎就连她这个人也只不过是教堂中装饰的一部分,没了灵魂。
“……”凉太张开了口,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有好多想问,警长呢?崇旭呢?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五十年她都一个人呆在这里吗?她为什么不出来找自己?为什么……
但凉太却什么也问不出,因为他知道,所有的话语在此刻都不过是他找到的借口而已。作为被七烟抚养长大的孩子,作为拿了她心脏苟活于世的弟弟,他才是最应该从头到尾都陪在她身边的人。
可是,他没能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坐在窗边的少女缓缓地动了。她就像一只被惊扰了的蝴蝶,慢悠悠地从沉睡中苏醒,转过身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向了凉太。
她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如同飘在半空中的云雾,不带半点生机,也令她越发显得不似凡人。
“是凉太啊……”她的唇齿未动,然而凉太却已经在脑海里听到了她的声音。与芯片所产生的脑波共鸣不同,她的声音更像是从心底而生,就宛若她本就与他是一体的一般。
“七烟姐……”凉太强忍住了嘴角溢出的哽咽之声,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时贪婪竟然会令七烟变成这副样子。
他早该知道的,没有心脏,就不会有感情。这么悠久的时光过去,没有感情的七烟就变成了一具空壳,如行尸走肉般活在这个世界上。
恐怕她现在只记得凉太这个人的存在,而不记得她与他之间的姐弟之情了。
“对不起,对不起。”凉太忍不住双手掩面,胸口传来的这抹难以忍受的痛苦是否就是心脏为其主人的哀鸣?
他真的该死,真的该死!凉太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道多少次歉才能赎清这么多年的罪孽,要怎么做才能换回曾经那个温柔美丽的七烟姐姐。
“为什么道歉?”七烟看着凉太,琥珀色的瞳孔中一丝情感也没有,只是机械地问道。
“姐……是我不好,我这就将心脏还给你!”凉太满脸泪痕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很厉,作势便将双手化作利爪向自己的胸口挖去。
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他,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不必。”他惊愕地抬起头,只见窗边的少女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那种东西,我不需要了。”
她朱唇微张,用听起来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很厉的话。
“我已经不是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