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记起了一个小故事。
那时七烟才六七岁,刚刚上了小学一年级的样子。我因为不愿意让七烟过多的和别人相处,于是找了一个偏僻的农村住了下来。那里的民风淳朴,生活压力不大,一度让我忘记自己并不是人类这个事实。
但再善良的地方也会有例外,这种例外在小孩子的周围尤为凸显。
相对于其他人家来说,我与七烟组成的家庭是特殊的。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没有妈妈爸爸,从小和单身一人的小姨生活在一起。先不要说七烟,只我单身伊人这个话题就在这群乡村老太太之中引起了八卦。也不知道从哪个孩子开始,就流传出七烟是我捡回来的野孩子这种话来。
我的七烟是那么可爱,那么纯良。她在外面受了委屈,却宁可一个人在公园待到深夜才肯回家。我并不知道人类的感情还可以如此的丰富,只以为只要我不在意,那么七烟也不会在意。因此当我在下班途中看到一个人躲在公园哭泣的七烟时,并没有想到她是因此而哭,故而也就粗心大意地相信了她临时编出来的拙略的谎言——
她说是想要一个秋千。别的小孩子都做过秋千,偏她没有。
所以我便想办法给了她一个秋千。
其实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没想到小小的七烟在见到那个秋千的时候竟然会超乎寻常的开心。
她站在秋千上高高的荡起,像是鸟一般地要展翅飞向天空。就是那一次,我忽然觉得,也许不应该仅凭我一人的判断,便断绝了她人生的道路。
七烟与我不同,与黄芪也不同,她本该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才对。
可是她玩的太开心了,开心的松开了双手,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我连忙去接,幸好还算是有力,她毫发无伤。
但她却哭了,只因为我不慎扭伤了腰。
在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却再也不肯玩秋千了。明明她初见秋千的时候是那么开心啊!
七烟就是那样执着。
一旦她认定了一件事,别说一匹马,便是十匹,上百匹,也无法轻易说动她回头。
因此我没有将全部的事实告诉她。
我可以想到,一旦我说了,她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她会回到百慕大森林去,完成她本来的使命。
就当我自私好了,我绞尽脑汁,告诉了她一个听上去还算是蛮真实的故事。
关于人类统领的事情我并没有向她隐瞒,因为我知道,若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事实之后,恐怕就不会相信我所说的话了。我要做一个局,在我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将七烟永远留在这里。
我告诉七烟自己是人类统领,捡到她并抚养她是一个意外。本来是想要和她继续过着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惜因为奕安的阴谋,我不得不重新拾起自己的使命,成为丧尸统领来对抗丧尸。
我告诉七烟的方法是使用特效药让丧尸退化,这是她知道的事实,也会增加我语言的可信性。
只要能骗得她片刻就好,等我抽出身来处理好外面的事情,我就会将这些误解一五一十地向她说明。我的孩子是那样的善解人意,想必也一定会体谅我的苦衷。
我还告诉她因为她去过百慕大森林,所以被选为了下一代的人类统领。而历代的人类统领之间是不可以见面的,为了在她接任之前解决这个混乱的状态,我不得不先行一步离开她。
我知道七烟不会轻易相信我,因此我将和古堡之间的交易重新做了约定。
因为古堡并没有完全保证我与七烟之间的安全,同时她也不愿意让我被那老精灵抓回去,因此在交易条件上放松了约束。
她给予了我异常强大的能力,而这些能力足够我将人类目前的情况进行改变。
在离开古堡之前,我拜托古堡帮我毁掉了那条七烟进入这里的天梯。这样至少可以困住七烟些许时日,撑到我回来。
可我没有想到,在发起总攻的那个战场上,我竟然再次看到了我的孩子。
她的红发如血,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的眸子中仿佛闪烁着炽热的怒火。她一向乖巧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是对着我的。
在那一刻,我莫名地就有些心慌了。
我不知道七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古堡应该不会违背我与她之间的约定才对。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我在骗她了!
我从没有对她说过谎话,不对,是作为她魏姨的那个人从未对她说过谎话。
我从那双澄澈的眼睛看出,她此刻并不相信我,或者说,她根本不相信我是她的魏姨。
明白这一点时,我忽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想法便顺其自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与其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将她心目中那个慈祥和蔼善良温柔的魏姨的形象破坏的一干二净……我宁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抱着那份美好的回忆走下去。
只可惜,还差一点,我就可以让她从那个被禁锢的命运之中走出来。
于是我乞求她,再给我半天的时间,让我将异能者与丧尸全部清楚,还给她一个纯净的世界。
可她并没有理会我,而是冷着脸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问我:“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丧尸王的?”
我愣了一瞬间,便明白她此言的含义。
她在以此确认我最后的身份。在七烟的眼中,魏静是死于那场大火,若是成为丧尸王,那便是在那场大火之后。
我明白,只要我此时抓住机会,说出全部的真相,她便会毫不犹豫的接受,甚至是可以帮助我完成我所想要达成的目标。
可是七烟啊,我的孩子,我的计划里你却不应该背负这样沉重的责任与负担。
原谅小姨吧,我自私的希望可以在你的心中仍留有那个最圣洁的形象。
于是我佯装错愕的开口回答:“时间太久了,我记不得……大概就是在那次从丧尸海域把你救起来之后吧……”
她的音波很快,划过我的脖颈时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希望将她的样子永远地烙在我的心中。
这样就可以了,七烟,原谅我吧,小姨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化成了一只丑陋的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