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街慰问与前夕暗涌

清晨的朽木国刚停雨,青石板路映着天光,把秦府的琉璃瓦照得发亮。秦罗敷站在镜前,将最后一支羊首金钗取下,换上素色布簪。昨夜与父亲秦振海的争吵还在耳边回响,他拍案时震落的星砂砚台,此刻还躺在书房角落,砚台边缘磕出的缺角像块沉默的伤疤。

“小姐,真要穿这身?”侍女阿春捧着锦盒的手顿在半空,里面是准备好的织金襦裙,金线绣的麦穗在晨光中泛着细闪。秦罗敷没回头,指尖抚过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去拿西跨院那匹蓝粗布,找张妈改条裙子。”她想起上个月偷偷用母亲留下的嫁妆钱在贫民窟建粥棚,父亲虽在账本上画了红叉,三日后却让管家送来了三车星砂米,每袋米上都盖着秦家老字号的火漆印。

剑虹在走廊尽头擦拭铁剑,听见房门响,抬头看见秦罗敷走出——蓝布裙摆在脚踝处荡出朴素的弧度,发间别着朵带露水的忘忧花。“小姐要出门?”他下意识握紧剑柄,注意到她裙角还沾着昨夜溅上的泥点。

“去贫民窟。”秦罗敷接过剑虹递来的油纸伞,伞骨上刻着细密的麦穗纹,是去年陆明用星砂木亲手雕的,“你陪我去,就说……秦家小姐来看看夏粮够不够。”她没说的是,怀里揣着的布袋里,装着昨夜赶制的二十双粗布鞋,鞋帮上都绣着小小的金牛座图腾。

主街的石板路还冒着热气,秦罗敷的蓝布裙角扫过墙角的野蒲公英。卖豆腐脑的王大爷看见她,舀豆腐的木勺“当啷”掉进桶里:“秦小姐?您这是……”话音未落,整条街的商贩都围了上来,菜筐里的青菜还滴着水,肉案上的砍刀忘了收。

“大家别慌。”秦罗敷蹲下身,从竹篮里拿出块麦芽糖递给拽着她裙摆的小女孩,“我就是来看看。”她的指尖触到女孩冻裂的手背,连忙从布袋里掏出护手霜:“来,擦擦手。”

粥棚前,盲眼的张大爷正摸索着排队。秦罗敷快步上前,接过志愿者递来的陶碗,亲手给大爷盛了碗星砂粥:“大爷,今天的粥加了红枣,甜着呢。”老人颤巍巍接过,浑浊的眼睛忽然泛红:“小姐,您比我亲闺女还贴心……”

这时,两个穿星座岛服饰的少年挤了过来。红衣少年腰佩双子座星之徽,手里的小本本记满了字:“在下天策,这是我弟天骁,星座岛节使来道贺!”他身边的白衣少年天骁正盯着秦罗敷裙摆的补丁,双鱼座徽记在晨光中泛着水光:“秦小姐,您的裙子……”

“哦,路上不小心弄脏了。”秦罗敷拢了拢裙摆,想起这裙子是用张妈旧衣改的,“两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她看见天策背后的马车上,摩羯座星之徽的伊拉克校长正整理着皮箱,处女座的听云姑娘蹲在地上给流浪狗喂食。

“罗雄长老说,我们要是办好差事,就能进圣保罗团!”天策挺了挺胸膛,结果撞到身后的剑虹,“哎呦!这位兄台跟铁打的似的!”剑虹没说话,目光落在天策腰间的十字形剑穗——和他记忆里父亲剑柄的装饰一模一样。

转过主街,秦罗敷听见巷口传来哭闹声。赵宇的父亲赵康正揪着小厮的耳朵,绸缎马褂上沾着泥点:“兔崽子!买个药都能把钱弄丢?”地上的药包滚出几颗星砂丸,被路过的鸡啄得粉碎。

“赵伯父。”秦罗敷上前捡起药包,看见里面的药方上写着“镇咳星砂散”,“赵宇哥哥的病还没好?”

赵康叹了口气,接过药包时,秦罗敷看见他袖口磨出了毛边:“别提了,从星座岛回来就没好过。”他压低声音,指了指秦府方向,“想当年,我和你父亲在忘忧河边烤红薯,他把爷爷赏的玉坠当柴火点了,还是我用弹弓打了只野鸭赔给看守……”

秦罗敷望着赵康鬓角的白发,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张旧画像:两个少年蹲在河边,其中一个手里攥着半块凿子刻的木羊,另一个脖子上挂着断了绳的玉坠。“赵宇哥哥在星座岛……”

“咳,别提了!”赵康摆摆手,“当年求你父亲资助他去学本事,谁知道染上了怪病……”他忽然抓住秦罗敷的手,“罗敷啊,有些事由不得人,你……”

“赵伯父,我明白。”秦罗敷抽回手,看见赵康袖口露出的护腕——那是她去年送的星砂护腕,边角都磨平了。马车驶远时,她听见赵康在车里咳嗽,咳声像破风箱,一下下撞在青石板上。

贫民窟的泥路上,李二少爷的管家正揪着虎娃的耳朵:“小贼!这钱肯定是偷的!”虎娃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露出几块木雕小羊。

“住手!”秦罗敷快步上前,蓝布裙在泥地里扫出扇形痕迹,“王管家,这钱是我给虎娃的。”她从袖中掏出账本,上面用朱砂记着:“五月初三,虎娃娘药钱五十星砂币,陆明代领。”

管家看着账本上的火漆印,肥脸抖了抖:“秦小姐,这钱……”

“这钱是虎娃他爹做工赚的,”秦罗敷蹲下身,替虎娃擦去眼泪,“陆明教他刻木雕,卖给我换的药钱。”她想起上周陆明偷偷塞给她的木雕小羊,说“就当是预支工钱”,其实每只羊的工价都比市价高两倍。

管家讪讪松手,虎娃突然抱住秦罗敷的腿:“小姐,陆明哥哥说,等攒够了钱,就给我娘换好药!”秦罗敷摸着虎娃头上的疮疤,从竹篮里拿出药膏:“来,阿姨给你抹抹。”阳光穿过破屋的缝隙,照在她蓝布裙上的泥点上,像撒了把碎金。

陆明家的木门虚掩着,屋里飘着草药味。秦罗敷推门进去,看见陆明正给母亲喂药,听见动静,他慌忙站起来,药碗里的药汁洒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罗敷?你怎么来了?”陆明看着她朴素的打扮,眉头皱成川字,“是不是你父亲……”

“陆明,”秦罗敷打断他,从布袋里拿出双布鞋,“明天赵宇家来下聘。”布鞋上绣的麦穗歪歪扭扭,是她昨夜熬夜绣的。

陆明握着药碗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我知道。”他转身把药碗放在灶台上,铁锅裂缝里还剩着半块硬饼。

“我不想嫁。”秦罗敷走到他身边,“我想和你去星座岛边疆,那里没人认识我们。”她的指尖触到陆明袖口的木屑,那是刻木雕时留下的。

陆明猛地回头,撞翻了身后的木架,刻了一半的金牛座图腾滚落在地。“不行!”他声音发哑,“你是秦家小姐,我……”

“在忘忧河边,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秦罗敷捡起木雕,上面还留着陆明掌心的温度,“八岁那年,你趴在泥里递树枝,说‘抓住我’。现在要我松手吗?”

陆明看着她眼中的光,想起十年前那个穿红衣的小姑娘,裙摆被河水泡得发胀,却紧紧抓着他递的树枝。他忽然笑了,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好,我跟你走。”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的木屑上,像撒了把星砂。

秦府的夜宴灯火通明,秦振海坐在主位,银簪划着桌面:“这位是星座岛的天策、天骁,这位是伊拉克校长……”剑虹站在角落,看见李二少爷身边的儒生护卫正用银簪拨弄茶碗,右眼角的泪痣在烛火下像粒血珠——正是魂组织的奕年,此刻扮作李家护卫。

“秦小姐,这是罗雄长老的贺礼!”天策献宝似的捧上木盒,里面是颗拳头大的星砂晶核。天骁却悄悄递给剑虹块桂花糕:“兄台,这糕真甜!”剑虹接过糕点,目光扫过奕年袖口若隐若现的齿轮纹。

月上中天,儒生悄无声息地潜入赵宇的房间。赵宇正靠在床头喘气,看见他,疑惑地问:“你是谁?”

“来送你上路的人。”儒生笑了笑,指尖凝聚起淡红色的星之力——正是白羊座的火焰,“放心,你的死,会让秦罗敷和那个木匠万劫不复。”

赵宇想喊,却发不出声。儒生的指尖触到他的眉心,淡红色的光芒瞬间涌入,赵宇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儒生取出刻着白羊座徽记的印章,在赵宇胸口按下,留下一个清晰的火焰印记。

“好了,”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嘴角勾起冷笑,“明天,就是秦罗敷的死期。”

与此同时,秦罗敷的房间里,剑虹正在检查马鞍:“小姐,马车已备好,天一亮就走。”

秦罗敷望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攥着陆明给的木雕小羊:“剑虹,你说我们真的能走掉吗?”

“能。”剑虹握紧铁剑,剑身映着月光,“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夜的朽木国,有人在策划逃离,有人在实施谋杀,有人在回忆往昔。秦府的星芒草灯次第熄灭,只有李二少爷的书房还亮着灯,儒生正在汇报:“赵宇已死,证据确凿。”李二少爷看着窗外秦罗敷的房间,笑了:“很好,明天,就让秦家彻底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