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的卧室门被轰然砸开。
“她叫你什么！”
“什......么？”睡眼惺忪间，雨果瞥见狐狸爪子里紧攥着的银质餐刀，“老兄，现在离开饭还早着......”
“我问你她叫你什么！”泽罗一把拽起他，餐刀粗暴地贴上他滚动的喉头。
“Oh......放轻松，老兄。”雨果镇定地看着他炽热的暴怒红瞳，“我可以解释。”他甚至摊了摊爪子，试探性地推远脖子上的刀。
“你杀了他。”
“不是这样的。”
“你一直在说谎！”泽罗再也压抑不住，扬起左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雨果左颊，几点猩红从他的嘴角渗出。但他没有还手。
“冷静，我没有，我会解释清楚。”
“你该死！”泽罗挥起刀柄直向郊狼的胸膛扎去。雨果狼狈地侧身后退半步，摇晃间，胶着的空气中有股腥气弥散开来。
“！”泽罗没成想自己会如此轻易地成功，当他真正靠视觉上汩汩而下的鲜血辨清了当下的状况时，迅速爬上脊梁的惶恐使他不寒而栗。他哑声，战栗着后退几步，手中紧握的餐刀不受控制地滑落，而那刀与地板的撞击声成为死寂之中唯一的动静。他反手扶上门，转身便逃。
天刚破晓，蒙蒙亮中不知是谁的粗重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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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多久没露面了，什么情况？”巷子里的混混们正围着汽油桶取暖。
“谁说得准呢，他向来神出鬼没的，”一只看起来粗鄙些的，不耐烦地冲着桶踢了一脚，“他在时我们倒是好过些，比起来，老大可真是疯......”
“别说了，小心点。”
“*，轮得着你提醒我？”
他们混乱地扭打几番，继而爆发出极易引发不快的狂放笑声。
泽罗躲回了他的蜗居，他想就此藏起来，或者逃走，逃到另一个陌生的混蛋地方去。他失魂落魄地盘算着，一边掸开破木桌上厚厚的尘土，抖落脏得看不出底色的被褥上的浮尘。这下他是真的对不起母亲了，不过泽西，也许他会因此瞑目。在他看来这都不重要了，是的，他终究还是陷进了泥潭里，他想起那些目光混沌思想猥琐的渣滓，他曾是唾弃他们的，可到头来他还是与他们无异了。他能去哪？去哪不是如此，还不如就此腐烂吧，也许。该死的，便是该死的。泽罗迫使自己集中精力想着复仇的成功，这样一来他撕裂的灵魂不至于那么游移不定。他对自己的单纯感到可笑可悲，而几乎是同时的，他又无意义地质问着为何那头狼出现在他已经够悲惨的生命中不能是充当一个些许正面的角色——他甚至幻想着他们会成为朋友，更甚他的生活会因此好转。原来都不过是欺骗他这种傻子的拙劣幌子。那么，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吧，他唯一犯的错是搬到这里生活，确切地说是苟活，他大可毫不愧疚地照常活下去——但他清楚，他的灵魂会时常刺痛，正因一切都覆水难收。
天色渐晚，他蹑手蹑脚地把仅剩的几件大些的桌子架子之类的破烂家什挪到门后抵住，不敢开灯，尽力地将自己饱受惊吓的身体蜷成一团缩进墙角，把疲软的头颅埋在双臂间，这样他或许会好受些。而黑暗中，他又悲戚地想起自己早早永别的亲眷，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朋友，接踵而至的不幸与欺骗......他悲戚地将希望寄托于虚无，只是念着或许多年以后当他回想起此刻，还能庆幸自己没有当即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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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鬣狗班底特惊呼一声，恰如其分地掩饰了自己的失望，“您终于来了。”谄媚地笑完，鬣狗退到阴影中，暗自咒骂着这自负且棘手的畜生怎么还没暴毙。
“嗯。”郊狼冷漠地点了点头，脸上架着的金丝眼镜一同闪着淡漠的微光，是雨果。
他一步一步地踱到“鳄头”边坐下——那是他一直以来的位置，即使他已很久没出山亲自打理，但无论如何，无论底下那些杂碎如何觊觎这个高位，他始终有足够强硬的手腕对付这一切烂档子。
“Eugene，来了？”伊戈慢吞吞的吸了一口雪茄，漫不经心地向身侧瞥了一眼。
“老大，要不是东区那烂摊子缠身，我也不会避这么久风头。”雨果直了直腰，左臂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他狠狠地睥睨了鬣狗那群小弟一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袭警。”
班底特对雨果的蔑视气急败坏，但他尽力将暴怒在表现上转移：“那是那群混蛋自找麻烦！我可是被动的！是他们死缠烂打！”
“好了。”伊戈咧了咧狭长的吻，锐利的爪间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两下，“谈谈最近的货。”
在场动物皆默不作声，幽暗死寂中只有鳄鱼的两盏眼睛发着鬼火般的光。
“哦？又被缴了？”
“......”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废物！”班底特凶狠地踹向被随意选中的倒霉的替罪羊，除了哀嚎还是一片死气。
“真爱出风头。”伊戈淡淡的点评道。听罢，鬣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大！不是的，我是替您出气！都是这些鼠辈不中用！我也是！我自罚！”
“啪！啪！啪！啪！”
“行了。”伊戈嫌恶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他晃着夹烟的鳞爪，逐一端详手下们僵硬的面部，“你有什么办法？没有？”“你呢？”“你？”
“......”
雨果倚在椅背上，淡淡地看着这一切。不过伊戈没有问他。
伊戈荧荧的竖瞳倏忽滚动一下，“一群蠢货！”他骤然发作，甩开扁平有力的尾巴将桌上的陈设一并扫下桌去。
“息怒，大哥。”雨果终于开口了，他稍加思索，“我能从外港运进一批，如果您同意，争取就在三天之内。”
“哈......哈哈哈哈哈！好！”伊戈捧腹大笑，惊骇的笑声吓得小混混们不由地颤抖。“看看，跟了二哥这么久，还学不会吗！”他厉声呵斥。
“对......对！是我无能，我无能！还请二哥多多教导！”鬣狗打着哆嗦大声疾呼。雨果觉得恶心，甚至不屑于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那就定在三天后，你带些手下去码头。”伊戈吩咐道。
“明白。”雨果点头。
“这么小的事，还让您亲自出马，费心了。”伊戈似笑非笑，语气中不无几分嘲讽。
“不敢当。”雨果谦卑地深点一下头，镇定自若地化解了伊戈的试探。
“好，那教堂那批我亲自去接。”伊戈对空宣告。
教堂......雨果暗自皱眉，他已经觉察到这番地步了么？
伊戈隐隐地看了雨果一眼，那眼神像刺。“咱们都知道的，圣彼得教堂。”
“不对......”高度紧张的刹那间，雨果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声开口。而这正如伊戈所愿。
“不对什么？地点不对，是吧？”伊戈玩味地看着雨果，“可是，我甚至连教堂有藏货也没有告诉过你呀，Eugene？”
大家觉察到不对劲，悄无声息地向雨果身后靠近。
“砰！”雨果在瞬间掏枪击碎唯一的光源，腾空翻过桌子，几乎要夺门而出。鬣狗反应迅速，马上拔枪向大门口射击。
“砰！砰砰！”
黑暗中敌我莫辨，众喽啰乱作一团，喧嚷混乱盖不过伊戈的咆哮。“别让他活着出去！”
雨果本可以轻易跃过障碍规避威胁，但是左臂的伤使他处处受限。鬣狗已经追上来，他的子弹枪枪皆空，气急败坏间他辨出了那条灰黑的大尾巴，他抽出匕首就刺了上去。雨果翻身用右臂抵挡班底特的攻击，鬣狗空着的那只爪子猛地划破郊狼的胸口，又借此空档用力刺扎他的后背。雨果忍痛反拧住鬣狗的手臂，后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然后在力量压制之下被凌空抛出。“接住我！接我！”班底特顺势撞倒了一众混混，痛苦地在黑暗中扭动。
雨果终于掀开门，狠劲按上后从墙边抽出半英尺长的铁棍扣住。他浑身都在流血。
雪地上一脚深一浅，接着一串星星点点的红。
他明白不能再回家，此趟伊戈本就是打算让他有来无回，家附近必有埋伏。当务之急是止血，顺着血腥味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他尽全力地跑，选择那些更不显眼的消防梯。雪夜漫漫，呼吸之间，他的意识逐渐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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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咚。”
泽罗一惊，他知道此时找上门的不过是寻仇的猎手，只是他没有料想到复仇女神竟如此急切地降临。他迅速从床上跳起，扒到窗边测算逃生的可能。
“Zero......”意外的是门外的动静似乎有些熟悉，他害怕又疑惑地向门边凑了凑，刺激的血腥味从紧闭的门板边缘丝丝渗入，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虚弱的声音。
“......Hugo?”
“是，开门，帮帮我......咳咳......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