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镇北在爸妈的张罗下也结婚了。二弟媳妇家境富裕,自己还上班挣钱,爸妈所给彩礼她的父母一分未留,全部拿回用于他们自己的小家,加上二弟媳妇平时还有一些积蓄,因此手头宽裕,在结婚后便张罗着买辆汽车让镇北来跑。

镇南听说镇北有买车的打算,就要求跟镇北合股买。我妈也认为镇北自己跑车不如跟着镇南跑放心,也就极力撮合俩人一起买。于是镇南跟三叔分开了,他将他的股份让给了三叔,拿了钱跟镇北合股买了车。

镇南天生就是个跑车的料,在很短的时间内,他们的车就跑得风生水起,挣了不少钱。在跟三叔跑车时,不是他不想这样跑,只是三叔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不同意镇南的做法,因此,镇南只能跟他一起按部就班地跑车,挣的钱就不如现在挣得多。现在,镇南做主了,他可以按照他的想法随意行事了,也就大展了他的身手。那段时间,因为人们都知道跑车拉活挣钱,因此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个行列里来,可是周围同样跑车拉活的人没有一个能挣过镇南的。

镇南瘦弱的身材仍然很瘦弱,但是膨胀了,他原本不那么挺立的肩膀耸了起来,说话也显出派头来了,尽管身上还是时时处处满是煤灰,但那煤灰掩盖不住身体散发出来的自大。

镇南越来越膨胀了。他走上了赌桌,刚开始小赌,后来越赌越大。镇北跟在他身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用低沉的音调提醒他,“哥,别玩了,咱们走吧,该拉货了。”在一晚上输掉几万块钱的时候,镇南无法镇定了。他的抓着麻将的手开始颤抖。

“哥,别玩了,咱们走吧。”镇北继续央求道。

“你自己去吧,这一趟我不去了。”镇南没有好气地对镇北说道。他要一战到底,将他输了的钱赢回来。

镇北撅起他那刚毅的嘴唇。以前只要镇北真的生气了,撅起了嘴,镇南就会陪着笑脸哄他,现在输急了眼的镇南根本就顾不上理他。他一心一意地要赢回他输掉的钱。

“你自己去吧。别等我。”镇南说。

镇北无奈,只能自己去了。等镇北跑车回来,镇南火急火燎地跟镇北要这一趟跑车挣的钱,不停地打电话催,让镇北给他送来。镇北从没有违背过镇南的意愿,他乖乖地给他送去了。

镇南坐在赌桌上,双手颤抖地抓着麻将,将镇北递给他的钱装进了衣兜,便顾不上理镇北了。他红着双眼盯着他面前的麻将,就像是跟它有几辈子的仇怨似的。

“哥,能不能别再玩了。”镇北哀求着。

“你别管我。”镇南不耐烦道。

从来没有败过、没有吃过亏的镇南越输越不服,越不服越输,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镇北眼看着镇南的所作所为,无能为力,说他他不听,他又骂不了他,打不了他,从小到大,只有镇南欺负他,他对镇南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镇南越输,脾气就越不好,对镇北发脾气的次数也就不自觉地增加了。

再一次跑车回来的镇北正端起饭碗准备吃饭,镇南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干啥呢?不是回来了吗?怎么还不把我的钱送过来。我要我那份,又不要你那份,你拖着不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要钱,连吃饭的时间都容不了?”二弟媳妇看着被骂得不吱声的镇北,没好气地说,“你就不能顶上他几句?怕他啥了?”

二弟媳妇看着镇北总是被骂,心里不舒服,就一再要求将车分开来,自己再买辆车让镇北单跑,省得镇北老受镇南的气。镇北沉默着不表态。镇南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车的股份,如果分开来,这些仅有的股份钱也会让他输掉,那样他就真的垮了,镇北想要等着他回头,从头开始,一切还不算晚。可是,对于一个输急了眼的人来说,回头,是不可能的。

为了堵上赌博欠下的债,镇南不得不东借西借。开始时,还是有人借给他的。后来就没有人借给他了,因为他的钱像流水一样地流向了赌博场,借多少没多少。借不上钱的镇南恨所有的人,恨人们在危急的关头不帮他,如果帮他,凭借他的头脑,总会赢回来的,那样他就能把欠他们所有人的钱还清了。

我妈开始骂镇南,只要见着,就骂他,想要骂着他回头。可是这种骂换来的是镇南的恨而不是觉悟。

“你不帮我,还整日骂我。”镇南扭曲的心底在想,因此他也想起了我妈对他和镇北的种种不公。“不论干什么事,你都向着镇北。什么事都是我的错。”

你让镇北去当兵,想要给他铺一条吃官饭的道,没吃上。你给我们选媳妇,给镇北选个家庭条件好,还有工作的,而给我选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再说买车,我是不想提了,买车家里有钱不给我出,还骗我说没钱,到处去借钱,有钱没钱我不知道吗,非要留着给镇北娶媳妇,不给我买车用,我心里什么不清楚,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我买了车挣了钱难道不能给镇北娶媳妇吗?就是偏心。

眼看镇北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而自己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镇南心底的不平衡越来越严重了。各种思想整日充斥在镇南的脑海,越发使得他心烦意乱。他恨天、恨地、恨世界、恨世界上除了镇北以外的所有的人。他不恨镇北是因为镇北从不违逆他的意愿,即使是借钱,镇北也几乎很少拒绝,即使拒绝也是一副可怜兮兮、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样子使镇南心生怜悯。镇南跟镇北借钱很会把握尺度,他在算准了镇北手里有余钱的时候跟他借,他不会在镇北仅剩跑车的钱的时候跟他借,他会留给他足够跑车的钱。手里有余钱的镇北则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镇南,他不会拒绝。好在镇南对镇北不是无限制地索取,他是把握着尺度的,他心疼镇北。

镇南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后来除了过年不得不回去,其余的时间就不回去了。他心底全是对我妈的恨,他不想看见她。

在一个年30的晚上,喝醉了酒的镇南又跟我妈起了冲突。越吵越激烈,心底长期充满恨意的他伸出了他的手掐住了我妈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