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嘶哑而恐惧的警告,像冰锥一样狠狠凿进苏芮的耳膜。“‘它们’……就找到你了!”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让她血液几乎冻结。
杂货铺里死寂无声,只有门外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此刻听来却如同催命的鼓点。昏黄的灯光下,老陈背靠着门板,枯瘦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芮手中的密封袋,仿佛那里面封印着地狱的恶魔。他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都写满了惊惧,脸色灰败得像被雨水泡透的旧报纸。
“陈伯…这到底是什么?!”苏芮的声音也在发抖,她举起袋子,指着里面那个扭曲的符号,“这符号!还有‘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找上我?”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但一种更强烈的、被卷入漩涡中心的不甘和求生的本能,让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一点信息。
老陈的目光艰难地从袋子上移开,扫过苏芮惊恐的脸,又仓惶地瞥向被雨水模糊的窗外,仿佛在确认黑暗中没有潜伏的湿冷阴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
“不能说…不能说啊…”他摇着头,声音破碎,“沾上了…就甩不掉了…林薇…林薇那丫头…”
“林薇?!”苏芮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名字她前几天在社区中心整理旧档案时见过!那份标注着“失踪人口”的薄薄卷宗里,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与敞市的阴郁格格不入。“您认识林薇?她失踪跟这个…跟‘它们’有关?”
听到林薇的名字,老陈的身体剧烈地一震,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更深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悲痛。他似乎被这个名字击垮了最后一点防线,佝偻的身体顺着门板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双手紧紧抱住头。
“是…是她…她也是…捡到了东西…”老陈的声音闷在臂弯里,带着绝望的哭腔,“她好奇…她不懂…她来问我…我没敢说清楚…我只叫她快扔了…可她…她太年轻了…她不信邪…”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苏芮,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一种濒死的疯狂,“她后来…她说她总听到声音!墙里有声音!下水道里有东西在爬!她说她看到…看到水里的影子…不是她自己的影子!”
苏芮感到一阵窒息。老陈描述的,和她刚才在出租屋的经历何其相似!渗水的墙壁…诡异的声响…还有那霉斑组成的扭曲轮廓…
“然后呢?陈伯!林薇她发现了什么?!”苏芮急切地追问,蹲下身靠近老陈。
“她…她说她找到了…一个地方…”老陈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耗尽他最后的力气,“一个…很湿…很冷的地方…像是…巢穴…她说她要去看看…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巢穴?!苏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一定就是关键!是“它们”的来源,也是林薇失踪的真相!
“那个地方在哪里?!陈伯!告诉我!”苏芮抓住老陈枯瘦的手臂,冰冷的触感让她一颤。
老陈的眼神开始涣散,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他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杂货铺角落一个落满灰尘、被几个破纸箱半掩着的旧木头柜子。
就在这时——
“啪嗒…啪嗒…”
几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滴水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杂货铺里响起。
苏芮和老陈同时僵住,惊恐地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老陈头顶上方——那盏散发着昏黄光线的、布满油污的老式吊灯!
几滴粘稠、深色的液体,正从灯罩的边缘缓缓渗出、拉长,然后沉重地滴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老陈花白的头顶!
那液体不是水。它更粘稠,颜色深得近乎墨黑,散发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混合着铁锈、淤泥和…腐烂水生物的恶臭!
“呃…嗬嗬…”老陈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怪异声响。他惊恐地抬手抹向头顶,指尖瞬间沾满了那粘稠腥臭的黑液。
紧接着,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杂货铺里所有凝结着水珠的表面——货架上的罐头、玻璃瓶、蒙尘的镜子、甚至苏芮手中的密封袋表面——那些细密的水珠,仿佛在同一瞬间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开始剧烈地颤抖、滚动、汇聚!无数细小的水珠疯狂地融合,在物体表面扭曲、拉伸,眨眼间就形成了无数个微缩版的、那瓶子里的**扭曲符号**!
灯光下,无数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符号在闪烁、蠕动!
“不…不…”老陈发出绝望的哀鸣。他沾满黑液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眼球可怕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眼白。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湿冷,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正在急速地…腐烂?
“陈伯!”苏芮尖叫着想去扶他,却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吓得动弹不得。
老陈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他瘫软在地,头歪向一边,眼睛空洞地大睁着,嘴巴无力地张开。一股混合着腥臭黑液和污水的粘稠液体,正从他大张的口中和鼻孔里汩汩涌出,在地面上蜿蜒流淌,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水洼。
他死了。以一种极度诡异、极度湿冷的方式,死在了苏芮面前。死在了“它们”的警告之下。
苏芮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恐惧和恶心让她几乎晕厥。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货架上,震落了几件商品,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货架旁边那面蒙尘的、用来防盗的凸面镜。
镜子里,映照出她惊恐万分的脸,映照出老陈倒毙的恐怖尸体,映照出整个杂货铺里无数水珠形成的、蠕动的扭曲符号。
然而,就在她自己的倒影旁边,在那片被符号覆盖的区域……
镜子里,她的倒影似乎……**延迟了半秒**。
当苏芮因为恐惧而微微偏头时,镜中的“她”却依旧保持着前一秒僵硬的姿态,嘴角……似乎还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苏芮能做出的、冰冷而恶意的弧度!
苏芮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猛地扭头看向镜子实际对应的方向——那里只有堆叠的纸箱和布满霉斑的墙壁,空无一物!
再猛地看向镜子——镜中的“她”已经恢复了同步,脸上只有和她一样的、极致的恐惧。仿佛刚才那惊悚的延迟和诡异的笑容,只是她过度惊吓下的幻觉。
但苏芮知道,那不是幻觉!
“它们”就在这里!在窥视!在嘲弄!
巨大的、足以摧毁理智的恐惧彻底淹没了苏芮。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再也无法忍受这地狱般的景象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她甚至顾不上再看一眼那个指向柜子的线索,也顾不上老陈的尸体,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沉重的门栓,一头冲进了外面冰冷滂沱的雨幕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却无法浇灭心底那彻骨的寒意。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在空旷的、被雨幕笼罩的街道上疯狂奔跑,只想远离那个杂货铺,远离老陈的尸体,远离那无处不在的、湿冷的注视。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像要炸开,双腿沉重如灌铅,才在一个废弃公交站牌的破旧顶棚下停了下来。她背靠着冰冷的广告牌铁架,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和脸颊不断流淌。
颤抖着,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个装着瓶子和恐怖符号的密封袋还在。隔着塑料,那符号似乎正散发出微弱的、不祥的热度。
老陈死了。
“它们”知道她。
林薇失踪了,因为找到了“它们”的巢穴。
而她苏芮,成了下一个猎物。
冰冷的绝望如同敞市的雨水,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她看着手中这带来灾祸的源头,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老陈最后含糊指向的那个旧柜子,也许是她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她必须回去。在“它们”彻底找到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