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五缕晨曦刺透云母窗时,韩以笙正用锦被裹着头蜷成虾米。
“再睡一炷香……”含糊的咕哝惊飞了檐下宿醉的寒鸦,少年翻身的动作带翻了案头空壶,残余的冰珀酒液顺着玉案蛇行蜿蜒,浸透了那柄随意扔在古木地板上的佩剑。
玄甲武将叹出今晨第七口气。他单掌震开雕着饕餮噬月的檀木门,默默注视着那床上此刻只能称作为一团的殿下。
“卯时三刻了。“老罗玄氅扫落博古架顶的玉貔貅,貔貅玉雕口中的夜明珠骨碌着滚到少年枕边,“您作日才应承的……”
锦被里倏地探出乱蓬蓬的脑袋,发间还缠着半截剑穗:“就半柱香!我已经梦见我那剑穗化成星河,正要……”胡诌的话还未落下,武将已如老鹰捉雏般扣住少年后颈,鎏金护腕碰着窗棂发出清越龙吟。
“老罗!松手呐!怎么叫人起床还用你那破蟠龙劲啊!”少年蹬着错位的云纹软靴乱踢,老罗却未予理睬,拎着他直直穿过月洞门。沿途扫落的霜花在青石板上凝成星轨,待二人掠过第七重檐角时,底下演武场已炸开冰火交织的星芒。
乔青璃立在武场左侧,鹤唳剑吞吐着七尺霜华,剑脊的鹤羽纹每亮起一翎,空中便多出三枚悬浮的冰晶符印。
对侧的武王单手持枪,素白箭袖鼓荡如云,枪尾九枚鎏金环却寂静得诡异,仿佛连晨风都被某种力量束缚。
“王爷,可需披甲?”女子眸中满是战意,剑尖挽起半轮冰月,月晕里游动着十二条霜龙。
“无妨!”
武王大笑间枪尖斜指,重重点了下大地,磅礴的元气自身后倾泻而出。
此刻,破空声如裂帛!
鹤唳剑化作千重雪浪,每道剑气都在空中凝成冰晶星图。武王枪尖忽绽苍青色辉光,九枚金环炸响的声浪竟将扑来的星图震成碎屑。韩以笙突然捂住耳朵——那不是金铁声,而是空间被枪意生生割裂的尖啸。
“苍星坠!”乔青璃旋身踏碎五块青砖。冰晶碎屑骤然凝固成十二枚湛蓝剑丸,毫不掩饰的肆意着庞大剑意。武王踏步震落瓦上晨露,枪杆弯成弦月状,枪缨炸开的苍色青火竟在虚空烧出焦痕。
“殿下,看仔细了!”老罗突然按住世子的左肩,巨大的力道震得少年齿关发麻。
韩以笙瞪大着双眼,竟惊奇的发现父亲每步踏落,青砖便浮现微缩的星辰之影。当枪尖刺穿第三枚剑丸时,整个演武场却似重力倒转——冰晶碎屑悬浮成河,乔青璃剑锋拖曳的霜华竟开始逆流!
“点苍。”
轻飘飘二字压住天地轰鸣。武王枪尖突兀地消失在虚空,只在一刻,一点寒芒,竟似苍龙探爪般从那元气最盛的剑丸中央钻出。
“嗡……”鹤唳剑发出炸裂般的哀鸣,剑身鹤羽纹半数湮灭。女子踉跄后退九步,吐出一口鲜血。
“承让了,乔姑娘。“武王抖了抖碎裂的袖口,九环枪重新化作温润银蟒。
“虽压至御虚巅峰...”他掌心浮起米粒大的苍星,周遭光线竟为之扭曲,“融道境凝练的元气星辰,终究还是占了些便宜。“
乔青璃归剑时,少年才看见她左手始终结着剑印——五指间萦绕的冰屑,正缓缓渗入地脉。
“这便是那所谓的元气与星辰间的差距?“乔青璃抹去唇边血渍,眸中映出武王周身游走的星芒。
“质的鸿沟。”武王并指抹过枪杆,鎏金环叮咚作响:“你我若在同境,我的点苍未必破得了那剑……”
武王话音未落,青砖地面突然震颤。一串急如骤雨的脚步声从回廊炸响,韩以笙几乎是撞开晨雾冲上演武台,发梢沾着檐角垂落的霜晶,在阳光下碎成星屑。
“青璃姐!青璃姐!”少年眼中星火迸溅,“你那冰晶化剑丸的法子,太帅了!能不能教我啊?”
“想学?”乔青璃一脸正经,剑鞘轻点少年眉心,“可以啊,北冥寒潭每日取水三升,佐以千年玄冰浴两个时辰……”她突然并指划开虚空,寒气凝成冰镜映出少年冻成冰雕的惨状,“如此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承住第一缕寒晶剑意。”
镜中冰雕突然龟裂,韩以笙哆嗦着,直咽口水:“这……真……真的要这么修炼吗……”
学……学吗……妈的!拼了!少年下定决心,发狠似的点了点头:“老罗!明天就帮我……”
演武场陡然陷入死寂。老罗玄甲缝隙里渗出冷汗,乔青璃默默退后半步,靴跟碾碎了一块结霜的青砖。
“噗!”武王枪尖突然挑起少年下巴,哈哈大笑,“这话你也信?若按她说的这么练,你早该……”
“早该什么?”少年喉结滚动,脸上满是不解。
“早该‘砰’——”武王掌心苍星突然炸成冰雾,幻化出经脉爆裂的虚影,“把自己炸成雪地里的一摊碎冰了。”
“啊!青璃姐,你骗我!”韩以笙瞳孔骤缩,如泄气皮球般哀嚎。
女子望着少年那哀怨的模样,忍笑解释:“不是骗你,是你现在境界太低,就算教你,以你现在的经脉,元气施展,不死,也得落个半残。”
“那还有没有其它……”少年还想询问,却被自己老爹抬手打断。
“笙儿,明日该去学府了,白鹿先生说的一个月禁闭,时间到了。”见少年心不在焉的点头,随即又补了句:“这次可不许再说什么胡话了。”
老罗适时拎起少年后领:“殿下可知今年的学府大比的头彩?”玄甲撞碎檐角垂露,“皇城那闻道府新得的‘碎星骰’,听说摇出的星轨能窥见大神通。”
韩以笙挣扎着去够空中未散的冰雾,眸中星火涌现,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