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聚宝盆。阿爸,我是谁?
残月将青年孤影钉在青石板上,他垂首凝视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喉结滚动吞咽着无声的哽咽。枯叶在脚下碎裂成齑粉,分明是深秋寒夜,额角却沁出滚烫汗珠顺着下颌滑落,在衣襟洇开暗色云纹。忽然抬脚碾碎半片陶埙,碎瓷嵌入靴底时瞳孔骤然收缩——那正是她最后吹奏《长相思》的旧物。
剑锋撕裂空气的尖啸划破黎明,青年赤膊挥动玄铁重剑,肩胛骨随劈砍动作在月光下起伏如展翅的寒鹰。汗水混着昨夜未拭的泪痕在脊背蜿蜒,每记横扫都伴着胸腔迸出的低吼,震得梧桐老叶簌簌惊飞。当第十七个招式将千斤石锁劈出火星,虎口绽裂的血珠滴落剑柄螭纹,他竟扯动嘴角露出森冷笑意,仿佛疼痛是淬炼魂魄的熔炉。
晨光刺破云层时,青年伫立断崖边凝视掌心结痂的伤痕。初雪落在他颤动睫羽化作泪滴,却在触及脸颊前被蒸腾的体温灼成雾气。五指猛然收拢攥住凛冽山风,指节爆响声中,昨夜湿润的眼眸此刻燃起熔铁般的暗火。当誓词裹着血腥气从齿缝挤出,嘶哑声线竟震得崖边冰棱簌簌崩落:待我踏碎九重禁制,定教三界星月都照见你归途。
青苔在砖缝间蔓出斑驳的绿痕,刘姓少年攥着赤绶铜印的手指微微发白。远处钟磬声掠过三重宫阙,惊起檐角栖着的玄鸟,金乌坠在五柞宫飞檐后,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一痕,投在赭红廊柱间犹如折断的箭矢。
春末的雨丝沾湿了曲裾深衣,他驻足在九曲石桥畔。桥下太液池浮着碎萍,锦鲤脊背划开的涟漪撞散了倒映的宫灯,几点橘红碎光在他玄色衣襟上明明灭灭。油纸伞骨在掌心勒出深痕,雨珠顺着伞沿坠入青石凹凼,叮咚声里混着掖庭传来的模糊呜咽——昨日廷尉又拖走了两个姓窦的宫人。
石栏的凉意渗进手肘,他望着渐暗的天色数檐角脊兽。第七只嘲风兽的裂痕比昨日又深了寸许,裂纹里积着经年的尘灰,像极了他袖中那卷帛书边沿晕开的墨渍。
东阙方向忽有马蹄踏碎水洼,惊得他急退半步,后腰撞上石鼓时,玉组佩的冲牙撞在珩玉上,清越声响惊飞了藏在芭蕉叶底的夜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