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 慕寒
  • 李千澜
  • 2120字
  • 2025-05-16 08:56:38

桑若寒出殡这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桑老爷扶棺走到最前,柳慕搀扶着颜嬷跟在他的身后。

柳慕抬头望去,明明是这样好的天气,她却只能看见丝丝阳光从那漫天的纸钱缝隙中透过来,压的人喘不起来气。

颜嬷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心。

她轻声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她的心已与那日的桑若寒一同埋葬。

望着厚重的棺材,她一次次的问自己,当日为何不勇敢一些随他一起死了。

她自问自己对桑若寒并未有那么深的感情,可却承受不住桑若寒为她而死之情。

还不起的感情,当真如泰山压顶一般,让人时时刻刻都直不起腰。

“尚书归家,闲杂人等避让。”前方突然传来官差冷肃的声音。

整个送灵队伍被迫停下。

温尚书听见外面的吵嚷,抬手掀开马车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刚一抬头,视线便定在柳慕身上。

他心脏漏了一拍,将帘子放下,低声吩咐道,“死者为大,退到马路一旁,让他们先过。”

“是。”驾车的亲仆低声道。

马车刚停在路边,温尚书便撩帘下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送葬队伍。

身边的亲仆道,“尚书这些年在等的便是那位姑娘?为了那位姑娘连公主都不娶?”

温宜林没有理会亲仆的话,只透过些间隙,贪婪的望着柳慕。

可看一眼,他便晦涩的低下头,望着自己已经有些佝偻的身材,还有这些年无意间生出的华发。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怎就一丝未变呢?

还是如他们刚分别那时一样。

已经不再年轻的自己,又如何配的上正当年的她?

见温宜林未理会自己,仆从又猜测道,“可是那位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八,尚书离家当官时,她怕是都没出生吧?难道这位是尚书心爱之人所生的姑娘?”

温宜林初见柳慕时亦恍惚了一阵,可他依旧确定道,“那便是她。”

等了那么久的人,又怎会认不出来呢?

可认出来又如何?她依旧年轻,自己却早已老去,重逢之时,亦是温宜林满心惆怅之时。

……

颜嬷将一封信交给柳慕,“说是你的故友。”

故友?柳慕一时还真想不起哪位故友会给她写信。

可否邀柳姑娘在静心茶社一聚——温宜林。

原来是他。

温宜林曾在落难之际帮过自己,这份恩情她并未来得及偿还,是已,温宜林的邀约,她还是要去的。

静心茶社内,温宜林早已等候多时。

见柳慕到来,温宜林站起身,朝她儒雅一笑。

柳慕亦回他一笑。

温宜林邀柳慕坐下,给她斟茶,内敛如他,在斟茶间隙也忍不住问道,“这些年,过的如何?”

温宜林的这些年对于柳慕来说,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可这短短几个月的经历,对于柳慕来说,确实漫长又煎熬。

这短短几个月,将她所有心血都已耗干。

柳慕品了口茶,摇头笑道,“不太好,我的好邻居却是过的不错,听闻你当了当朝尚书,也算是完成了少年时期的志向,光耀了门楣。”

温宜林却转念道,“不,少年时期的志向倒是如今还未实现。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如今……”

听见这话,柳慕忙抬头望向温宜林,从前不懂情事的她,在经历与桑若寒相处一遭时却似开了窍,当她撞进温宜林眼睛里时,立马便读懂了温宜林眼中的情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人默默念着她,这一念便是许多年。

可她却无法回应这份情。

她立马打断他将要说的话,“温宜林,这些年过去了,还未感谢你当年搭救之恩呢?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温宜林为官多年,又岂会不知柳慕的逃避,可纵使他已至中年,憋在心底几十年的话也想一吐为快,他道,“你不欠我的,若没有你,我还是当年杏花村里最穷的那个可怜鬼。当年你可能是无心之举,可确实让我接受了读书的启蒙,让我有了走上康桥大道的机会,当年你的那份善意,曾照亮了我整个少年时期。”

是啊,自少年起,柳慕便是温宜林的光,少年时期便情根深种之人,要他如何忘怀呢?

柳慕垂眸,沉思不语。

温宜林火热的心也渐渐沉寂下去。

他凄然一笑,“如今的我确实配不上你。我已老,你却正年轻。”

面对温宜林告白的关键时刻,柳慕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桑若寒,她想若是此刻桑若寒坐在她面前,再次向她诉说那些情谊,她会如何回应呢?

总归是做不到像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

她思绪回转,只能对温宜林说三个字,“对不起。”

温宜林苦涩一笑,想说什么,却也说不出。

……

京城尚书府

温父温母听见儿子归来,忙去迎接。

温母张口便想问儿子可带回了自己苦苦找寻多年之人,温父见儿子脸色阴沉,忙伸手提醒温母,温母这才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夜凉如水,温母拒绝仆人的搀扶,摸黑走进儿子的屋内,此时温宜林正避着家人独自在屋内饮酒。

看见母亲来,忙放下酒杯,去搀扶。

温母动了动鼻子,闻见浓厚的酒气,责怪道,“喝酒伤身,这么大人了,唉,罢了,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不说什么了。”

温母真正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林儿啊,你曾答应过父亲母亲,待找到柳丫头便成亲,如今你已找到柳丫头,观你今日反应,这么些年过去了,柳丫头怕是早已嫁做他人妇,你多年的执念是该放下了。”

“父亲母亲老了,陪伴不了你多久了,就盼着你能找个知心人,能生下个一男半女,陪着你一起过下半辈子。”

温宜林却猛的跪在母亲身边,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潺潺泪水自他眼角滚落,“娘,对不住,儿子怕是要辜负您的期待了。”

饶是他声音装的平稳,可知子莫若母,又岂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粗糙的手摸去儿子眼角的泪,“我苦命的儿啊。”

“罢了,都是命吧。瞎眼瘸腿的爹娘本就是我儿的拖累,这些年,我儿虽身居高位,却过的不顺心,当父母的,便不给儿子压力了,儿子,想做什么便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