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赫里斯嘉大婶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布格河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河水轻轻流淌着，伴随着不远处草丛中偶尔传来的昆虫鸣叫声，让这片区域显得格外幽静而冷清。

路明非呆坐在河边，望着水面微微发愣，脑海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与胡思乱想，他无法停止去想自己的处境，那种突如其来的穿越感、对未来的茫然，还有身边这些陌生又真实的人与事，都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突然，一块小石头从身后飞来，落在他的面前，“扑通”一声砸进了河里，溅起的水花打破了这份宁静，也将路明非从思绪中惊醒。

他猛地一颤，迅速转过头，朝石头扔来的方向看去。

出乎意料的是，一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不知不觉间进入站在了他的身边，她有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在微弱的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精致的五官带着几分天真与灵动，少女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认真？”少女轻声问道，声音像晚风一样柔和。

路明非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他被对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你是？”

少女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眼中带着些许俏皮的神色。

“我叫瓦莉亚，是彼得叫我来的，他说你还没有吃晚饭，让我来带你去吃点东西。”她说话时语气轻快，像是拉家常一样随意，让人不自觉地感到亲切。

“中尉说今天不允许我吃晚饭。”路明非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虽然他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但他还记得尼古拉中尉的命令。

瓦莉亚抬起头，歪了歪脑袋，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

“只要不被他发现就好了，来吧。”

说着，她竟直接牵起路明非的手，轻轻一拉，带着他朝前走去。

路明非怔住了，俄国的女孩都这么开放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牵着的手，那只手柔软温暖，指尖轻轻扣住他的掌心，让他的脸顿时有些发红，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牵同龄女生的手，连陈雯雯都没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

“原来牵女生的手是这样的感觉啊……”路明非心想，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他迷迷糊糊地被瓦莉亚牵着，穿过一片小路，最终来到了一处地下入口，入口被掩在几棵高大的树荫下，周围长满了杂草，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路明非低声问道，看着眼前幽暗的地下入口，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可不像是食堂的样子。

“是仓库。”瓦莉亚一边回答，一边带着他走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了狭窄的楼梯，路明非跟在瓦莉亚身后，沿着陡峭的石阶往下走，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这里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弥漫着土腥味和陈旧砖石的气息。

瓦莉亚推开一扇沉重的铁门对里面喊道：“您好，赫里斯嘉大婶！我带来了一位客人！……”说着便拉着路明非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宽敞、幽暗的房间，顶上是沉重的拱形天花板，三盏暗淡的电灯勉强照亮了地下室，路明非只看清了面前的一堵墙，墙的上端，紧接着天花板的地方有儿个象射击孔似的通风口，地下室里很阴凉，而且很干燥，砖头地板上有的地方垫着河沙。

“我们进来啦，赫里斯嘉大婶！”瓦莉亚一边大声说，一边把门关上。“彼得罗夫娜大婶！您好，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准尉！大家好啊！”

房间里面有两个妇女一个很胖，一个不太胖，两个妇女坐在一张大桌子旁，桌上堆满了各种布袋、纸袋、罐头和一包包的茶叶，她们正在用纸包东西，旁边还有一个蓄着小胡子的准尉，正擦着手里的枪和弹匣，还有一个穿着军服的青年搬着弹药箱在另一个房间进进出出。

“你们好。”路明非轻声向房间里的几人打了一声招呼。

“呦，我们的姑娘今天怎么带个男孩来了，真是稀奇啊。”胖胖的赫里斯嘉大婶放下手中的活，打趣道。

“小伙子还挺好看的，怪不得我们的小姑娘也春心萌动了。”旁边瘦瘦的彼得罗夫娜大婶捂嘴笑着，眼神意味深长。

“如果让她那个死板的中尉老爹知道，自己宝贝女儿被别人拐走了不得气死，这小伙子可有苦头吃了。”那名准尉插话道，脸上挂着坏笑，甚至用擦枪的动作比划了一下。

连那名搬着弹药箱的青年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朝路明非比了个大拇指，脸上露出一副“兄弟你真行”的表情。

路明非被说得脸色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低头挠了挠脑袋。

瓦莉亚的脸色也微微发红连忙辩解道：“什么呀！他是军乐团的学员，今天被我父亲罚不准吃晚饭，我带他来吃饭而已！而且我有喜欢的人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现在可是自由恋爱的时代！”

“哦~”那几人故意拖长了尾音，脸上却挂着狐疑的笑容，显然并不完全相信。

“赫里斯嘉大婶！别再开玩笑了，快给他拿点吃的吧！”瓦莉亚的声音有些急促，连耳根都开始泛红了，她转身走到赫里斯嘉大婶身旁，拉住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好了，好了，我去给这个小伙子拿点吃的，不吃饭怎么能行。”赫里斯嘉大婶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后背，然后站起身朝旁边的架子走去。

很快她就拿来一块白面包和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在桌子上，然后招呼着一直站在旁边的路明非。

“来，快来吃，不够吃大婶再帮你拿，瞧你瘦的。”

路明非的体格相比周围他见到的那些斯拉夫人确实比较瘦，他有些拘谨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白面包和红茶，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更加响亮了，他低头不语，伸手拿起面包，小心地咬了一口。

面包的口感并不算柔软，甚至略有些粗糙，但对此时早已饥肠辘辘的路明非来说，这味道简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让人满足，红茶的热气氤氲而上，混杂着茶叶的清香和一丝微甜的味道，暖暖地涌进他的胃里，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意。

“瞧把孩子给饿的。”瘦一点的彼得罗夫娜大婶看着路明非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尼古拉那个家伙实在太严厉了，罚什么也不能罚吃饭，现在才吃饱几年啊……”

胖胖的赫里斯嘉大婶闻言轻叹了一声，转头朝路明非看了一眼，满是怜惜地说道：“没错，尤其是这孩子还这么瘦，罚他吃饭可真不应该。”

坐在一旁擦枪的斯蒂潘准尉摇了摇头，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尼古拉对谁都那样，铁面无私得近乎刻板，除了他的宝贝女儿。”说着，他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努力解释的瓦莉亚，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听到几人的谈话，路明非顿时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他低着头，埋头啃着面包，似乎这样能让自己少一些存在感。

“对了，小伙子你叫什么？”赫里斯嘉大婶朝路明非问道。

“他叫瓦西里·路，是路叔叔的孩子。”瓦莉亚在旁边说道。

“原来是老路的孩子啊，老路以前专门帮我们搬货，前段时间突然去世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呢……”彼得罗夫娜大婶说道。

这时赫里斯嘉大婶站起身来走到路明非的身边，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手里还拿着半块面包的路明非一愣，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可怜的孩子，不要害怕有赫里斯嘉大婶在，赫里斯嘉大婶会保护你的。”赫里斯嘉大婶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路明非的头发。

随着赫里斯嘉大婶温柔的话和抚摸，路明非原本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靠在赫里斯嘉大婶有些肥胖但柔软的怀里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妈妈的怀抱。

这种久违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突然穿越到这里产生的恐惧和迷茫感也在一瞬间消退了不少。

“你以后就像瓦莉亚和小彼得一样，把我当亲大婶看，大婶没有别的亲人，也会把你当自己的孩子来看。”赫里斯嘉大婶温柔的说道，随后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大块面包和几颗糖果放在路明非的面前。

“来继续吃，别饿着了，不够还有。”

“嗯……”路明非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开始啃面包。

在吃完饭后路明非离开仓库，按照记忆回到营房，营房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在看电影还没回来。

路明非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今天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这里的人都还挺不错的，但是他很清楚一场即将席卷这个国家的灾难就要爆发，但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