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微微一愣，好笑地摇了摇头，拿过楚杰身前的杯子，楚杰见状也是莞尔一笑，拿起林映雪身前的酒杯。
三人同时收手，而后向前一碰。
一饮而尽。
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明和林映雪还过杯子，三人同时起身。
还是没有人说话，楚杰和林映雪只是默默看着叶明，一个眼神满是难过，一个眼底泛着祈求。
叶明仍挂着微笑，缓缓举起手，行礼。
两人的手都有些颤抖，却也缓缓跟着弯下身来。
“楚师兄，林师妹。”叶明挺起身板，手仍拱着，笑道：“这些时日，多谢你们了。”
“是我要多谢你才对。”楚杰轻叹一声，挂起一抹淡笑，道：“叶师弟，今生有幸与你相识。”
“叶师兄……”林映雪轻声开口，却说不出下文。
她一直很讨厌叫他师兄，却到了此时才发现，她好想继续叫他师兄。
她微眯着眼，咬了咬牙，才平复心神，道：“叶师兄，我等你。”
叶明笑着对两人点了点头，道：“保重。”
“保重。”两人异口同声。
叶明放下双手，仰天深吸一口气，重重一叹。
“一命换一命，你们二人与我从此互不相欠！”
叶明沉着声喊，而后扯下自己左袖，出剑斩为三段。
斩下的，还有那些欢声笑语。
斩了几句调侃，斩了住着雕的悬崖，斩了吹着清风的湖畔。
或许还有几滴朱砂泪。
“楚杰、林映雪，我叶明从此与你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三门会，高崖畔，镜湖边。
银铃笑语，不识愁苦扰人闲。
尝尽悲欢离合，看遍阴晴圆缺，只想忆从前。
天恨人长久，但愿共婵娟。
——
叶明抬头目送故友被各自掌门托着，踏空离开。
直到他们上了山崖，终于看不见了，他才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早想过此情此景，真碰上了还真不好受。叶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其实他的心情比起两位友人要轻松多了，毕竟两人有身为正道不得不出手的压力，而他身为逍遥自在的魔教之流，却没有这么多麻烦，要不要打，全看他自己说了算。
感慨片刻，叶明又轻轻一叹，这才道：“莉卡，走吧。”
正抬头看着瀑布虹彩的莉卡，闻言随即奔了过来，指着那头笑道：“叶明你看，好漂亮！”
那刚巧也是二人上去的方向，叶明微微苦笑，道：“是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瀑布，真的很美。”
可惜他没什么心情欣赏。
茗儿、楚师兄、林师妹都离开了。他不禁想道：叶明啊叶明，你也算是众叛亲离了。
含笑摇了摇头，叶明转身离开，莉卡也连忙跟在后头。
这儿离山崖就剩一小段距离，两人走没几步就到了崖边，叶明看着高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从那上头一跃而下。
愣了片刻，他才道：“莉卡，做梯子吧。”
莉卡笑着点点头，伸手一挥，岩壁上便凸起一排落脚点。
叶明正要迈步，却被莉卡拍了拍肩。
一回头，就见莉卡笑道：“叶明，好高，我不敢爬！”
叶明闻言，莞尔一笑，蹲下身来，道：“我背你吧。”
就像孩子一样，莉卡总有股让人能破涕为笑的魔力。
“好！”莉卡开心地奔上前，却停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上背。
正苦恼地歪着头，见叶明疑惑地转过头瞧，莉卡随即笑道：“叶明，我不会，怎么被背？”
这要怎么教？叶明汗颜，想了下措词，这才道：“你靠在我背上，用手勾着我的脖子。”
看着莉卡依言贴上身子，环过手，叶明微微一愣，忽然有些尴尬，心道：都忘了莉卡是大姑娘了。
“好了！”莉卡完成动作，随即兴奋地喊了一声。
这声喊可把尴尬都喊跑了，叶明不禁失笑摇头，站起身来，举手示意道：“脚伸过来。”
莉卡依言伸过，叶明勾着她的脚，道：“抓稳，可别掉下去了。”
“嗯！”莉卡闻言，连忙抱紧叶明，不过脸上仍挂满兴奋，一点也不像怕高的样子。
叶明便这么背着莉卡走上山崖。
莉卡虽抱得紧，仍是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和楚杰下来时她好怕，加上想赶快找到叶明，可没有心情看风景。
叶明感受着背后暖意，想起过去背着岳茗的时光，曾经那些美好光景，就如眼前飞瀑直下，再不复返。
“嘻嘻。”背上的莉卡却没那么多感慨，她已经看完这片风景，笑道：“叶明，你好香！”
这都说些什么？叶明暗暗好笑，道：“香不香，不是用来形容姑娘的吗？”
“哦——”莉卡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叶明，那我香不香？”
还真不害臊。不说莉卡在他背上，叶明当然不会去闻，只是答道：“嗯，很香。”
莉卡听到称赞，心情大好，在叶明背上哼着小曲。
好心情也会互相感染，莉卡这么一闹，叶明心情也好转不少。
便这么走着走着，莉卡忽然道：“叶明，你的衣服上面有唇印！”却是发现林映雪留在后领上的痕迹了。
叶明闻言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借过外袍给林映雪当被子。
莉卡见叶明没有反应，笑道：“我帮你洗掉！”
听见这话，叶明摇了摇头。
又走了几步，他才笑叹一声。
“留着吧。”
两人踩着虹桥往上爬。
故友已在看不见的天边。
－－
数日后，豫州，洪天府，时晴县。
虽已入冬，时晴县总是高挂的艳阳仍然恼人，烤得山门内众人头昏脑涨，昏昏欲睡。
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回到熟悉的内院山门，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精练的建筑，陈惊一行人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们最敬爱的师兄，一路上都没有笑。
楚自新瞥了大儿子一眼，没有发话，径自离开。
此时正巧是休息时间，掌门一走，随即不少门人都围了上来。
“楚师兄，是机密任务吗？”
“楚师兄，这次下山有什么好玩的？”
“楚师兄，你们和昆仑派合作是真的吗？”
“楚师兄……”
楚杰只是摇头，没有答话。
众人见他情绪不对，也渐渐止了话声，有些惊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那个总是笑脸迎人、幽默风趣的师兄变成这样？
对于师弟们好奇的眼神，陈惊等人也纷纷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他们自然知道事情始末，只不过这毕竟是楚杰的私事，轮不到他们置喙，便不多谈。
楚杰不发一语，甚至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只是直直往派中登天塔步去。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瞧了几眼，不知从谁先开始默默跟着，所有人都静静地跟在后头。
如此安静的氛围，在总是嘈杂的御山门休息时间中，可谓是千古奇观。
楚杰当然有发现大伙跟着，他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走着。
山门虽大，却也走不了多少时间，楚杰在登天塔前驻足，看着这幕奇景，登天塔内出关的弟子们也纷纷望去。
楚杰仰天，深深叹了口气。
（楚杰、林映雪，我叶明从此与你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
抱歉，师弟，我可不想让你这样救我。
他松开死死握住的拳头，转过身子看着身后门人，终于开口，道：“麻烦各位告诉掌门和众师叔……”
不然，我怎么有脸喜欢她？
“我，楚杰，在化神之前誓不出关。”
在静谧山门内，这句话清晰回荡在众人耳畔。
很快，也会响在所有御山门人的脑海中。
响彻在九州岛大陆之上。
－－
豫州，桂香县，昆仑派。
总板起脸孔的林映雪没有楚杰那么“亲民”，加上门派风气不同，并没有太多同门迎接。
李莳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儿，在心中默默一叹，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