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乐巨大的日常消耗,成了宇文坚不得不另寻他处的原动力,粮食永远是宇文部最大的难题。
望着身边一天天变样的土城,宇文莫圭也算是松了点口,但对于出兵之事,明言拒绝。
再加上王俊截留了宇文部在幽州的贸易所得,宇文坚在帐内难以劝说贵族们改愿,诸因相加,非一人之力能改。
神色凝重的宇文坚走出了王帐,这次的他不是主使。
从拓跋夫人帐中请过安后,宇文坚去了须卜兰的帐中小憩。
面对陌生的大兄,襁褓中的拓跋静显得有些难以适从,哇哇大哭了起来。
本是件寻常小事,谁料正好碰见宇文莫圭回来。
“瞧瞧你这个兄长当的,阿六敦就不说了,静儿长这么大,才见过你几次面。”
“行了,逊昵延难得回来,咱们一家聚少离多,你少说两句。”
若不是须卜兰拉着,宇文坚的一顿好骂必然是难逃。
不知道怎么走出的大帐,一出帐,宇文坚狠狠摇了摇脑袋,而今这局面,他是想顾一头都难。
浑浑噩噩的熬到第二天,宇文坚便跟着三叔宇文屈云踏上了南使路。
一路上叔侄俩神色肃然,此次南下的破冰之旅担子很重。
其实归根结底是宇文部内忧外患一一摒除,外部环境趋于安定,让宇文莫圭不再情愿低头和屈服,新一轮的试探开始了。
蓟城。
近日,王俊的运气似乎并不太好,看着案上的文书,久久不吱一声,自承接刺史大位,成为强藩以来,很少有人敢忤逆他了。
一袭白衣而立的枣嵩开口劝道:“岳丈,莫气坏了身子。”
“天下未安,朝廷就不信任老夫了。”
王俊抬首一叹,继续道:“我幽州所请被朝廷一一驳回,便连祁弘也被洛阳截住,东海王,成都王,堂上换来换去,这幽州倒成了没人管的庶出子。”
这事枣嵩岂敢接话,朝廷说是要幽州一起共体时艰,却在邺城大张旗鼓的重赏司马腾,为其称王造势。
要知道司马腾一听要出镇邺城,立刻派兵在任上将晋阳周遭刮了个底掉,可谓竭泽而渔。
事后怕继任的刘琨寻见,他竟直接将并州的差事一扔,卷着财货人口东窜,致使一个正在平乱的州瞬间失去了高层,上上下下陷入了空前的恐慌和混乱。
这等于直接白送了两个月的时间给刘渊,并州局势一时间糜烂更甚,气的刘琨一到任,在晋阳破口大骂。
奈何木已成舟,朝廷的信用已经在并州破产。
至于去追究司马腾失地的事,刘琨心里知道必是白费,在兄长刘舆的劝说下,只能咽下苦果。
他司马腾就算闯出天大的祸来,也无人能管,只因如今在洛阳的掌权人,是他大哥司马越。
司马腾敢给刘琨留下了一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欺的就是他走的是自家路子,根本无处可告。
王俊的待遇则要比刘琨好很多,朝廷至多是在小事上卡一卡,显示存在,绝不敢在幽州的人事上大做文章。
眼见王俊情绪不高,枣嵩道:“明公勿忧,朝廷不帮是真,但我幽州并非无力扼贼。
宇文部早已派人知会,其使团南下蓟城,明日或可到城。
拉住宇文部,高句丽便不敢轻易对辽东用兵。”
“宇文部。”
王俊眼中闪过一丝自得,若不是他扣住代旺,宇文部哪里会如此快的做出反应。
将案上书信优雅的卷起,王俊随口问道:“莫圭派了谁来?”
“宇文屈云和宇文坚。”
“屈云乃莫圭亲弟,宇文坚自不必说,这对叔侄倒是不生疏。”
枣嵩顿了顿,把自己收集的消息说了出来,道:“小婿听说,宇文坚似乎近日跟莫圭闹的很不愉快,这父子两的政见相左,而宇文坚初冬时被调到了辽河,进一步佐证了此猜测。”
“你想说什么?”
“宇文坚虽然在部族内晋位左贤王,但似乎今年有失势的趋势,我们是否可以抛个饵出去,培植亲近我幽州的一派。”
王俊眼珠子一动,道:“宇文氏入了士族籍,按规矩,宇文坚自然能外出做官。
不如就任命他为昌黎郡守如何?”
昌黎郡?
这是一张明显的空头支票,宇文坚到时候只能遥领。
因为郡内是慕容氏经营的地盘,段氏的势力范围,属于空有其名,而无实的官职。
但不得不说,明面上确实漂亮,一郡太守,放眼幽州也不过十二个而已。
舞象郡守,将来必然是一段佳话。
枣嵩为难道:“明公,宇文坚这小子很熟悉朝廷规制,这饵怕是不一定会咬钩。”
王俊自信的摆摆手,道:“无妨,就当是我家给宇文部的一次示好,宇文坚接自然最好,不接?我们的诚意已经到了,宇文部如何做选,就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了。”
枣嵩心中略微一想,王俊将宇文部再次引入昌黎郡,辽西便聚齐了三部鲜卑,这是要用慕容氏和段氏,来继续牵制住逐渐失去掣肘的宇文部。
可惜这招并不高明,王俊在赌宇文部的贪婪,若是宇文坚只安稳的挂个名号,宇文部不下场,三部之间的斗争并不会激烈。
但似乎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瞧着低首神思的枣嵩,王俊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去迎一迎那小子。
邺城一别,老夫后面想来,总觉得太过蹊跷。”
“诺。”
蓟城北门,十里别亭。
宇文部使团的马队缓缓北来。
枣嵩带着数十仆从出亭迎接,拱手作揖道:“嵩奉明公令,前来迎接燕公使团。”
宇文屈云扶胸低首,道:“有劳。”
宇文坚抱拳笑道:“当年一别,枣兄风神依旧。”
枣嵩伸手一请,笑道:“室外风寒,两位使者进城再叙不迟。”
“请。”
看着宇文屈云和宇文坚的战马一前一后,显然主副有别。
这让枣嵩心中不免一叹,相较于宇文坚对朝廷的熟悉,朝廷对宇文部的熟悉可不多,唯一熟悉的这小子,还明升暗降,这让枣嵩对此次会谈不太乐观。
一入城,宇文屈云婉言拒绝了枣嵩安排的驻地。
一行人在歇业的大宁楼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