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在尖锐的耳鸣中睁开眼。
消毒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雪松混着檀木的香薰气息。她躺在一张极简主义风格的皮质沙发上，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毯上切割出整齐的金线。抬起手时，她看见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珍珠尾戒——昨夜镜中韵亓的珍珠耳钉，此刻正悬在自己耳垂上。
“认知校准完成度62%，剩余时间：71小时。”
机械女声从天花板角落的黑色音箱传出，温冉触电般弹坐起来。正对面的落地镜映出陌生身体：茶色长发绾成低髻，灰西装外套内搭墨绿真丝衬衫，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用量角器校准过。
她扑向镜子，指尖划过那张陌生的、完美的脸。皮下血管突然泛起淡金色微光，手腕内侧浮出一行倒计时：【71:59:59】。
“警告，违规动作。”机械声再度响起，“请保持模范教师仪态。”
温冉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平西装褶皱，左手从梳妆台抽屉精准抽出一支豆沙色口红。镜中人朝她微笑，仿佛有根无形的丝线在牵引肌肉走向。
——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温冉解锁屏幕，弹窗立刻占满视线：
【今日任务清单】
1. 7:30向林许递交《重点学生心理评估报告》（已完成）
2. 10:15高三（1）班心理课《情绪管理规范》（进行中）
3. 12:00收下林许的怀表（未完成）
她抓起教案冲出门，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精确的节奏。走廊公告栏贴着“优秀教师风采”，韵亓的证件照下写着：连续三年荣获“最受信赖心理教师”。照片里的珍珠耳钉闪着冷光，像两颗微型监控器。
高三（1）班教室内，粉笔灰在阳光中悬浮。温冉按教案写下板书“情绪管理四象限”，粉笔突然在“控”字最后一勾折断。
“老师，”后排男生举手，“上周林老师说情绪没有好坏之分，您为什么让我们给情绪打分数？”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温冉瞥见手腕倒计时突然加速：【71:32:17】。
“认知偏差。”她脱口背诵林许的话术，“量化情绪是自我规范的第一步。”
男生嗤笑：“规范成您这样？永远微笑，永远正确，像个……”
“标本。”有人接话。
教室陷入死寂。温冉的指尖开始龟裂，金色血液渗入粉笔灰。倒计时疯狂闪烁：【71:00:29】。
——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推开时，林许正在给怀表上发条。
温冉攥着溃烂的右手藏在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按照系统提示，她必须说出韵亓的固定台词：“林老师，今天的咨询名单需要核对。”
林许抬眼的瞬间，怀表链擦过她手背。那里新结的血痂突然灼烧，疼得她踉跄扶住档案柜。
“你用了她的香水。”林许起身逼近，灰西装下摆扫过她颤抖的膝盖，“橙花前调，檀木尾调，精确到毫升的剂量。”
温冉后退撞翻茶杯，滚水泼在手腕。皮肤在蒸汽中翻卷脱落，露出底下流动的金色脉络。她终于看清那些“血管”——是无数行微缩代码，正沿着小臂向上蔓延。
林许的怀表悬在她溃烂的伤口上方。表盘内侧刻字在血光中浮现：【疼痛是认知校准的催化剂】。
“你和以前一样怕痛。”他轻笑。
温冉突然抢过怀表。金属外壳烫得惊人，代码洪流顺着指尖涌入大脑——
【认知载入中……】
【姓名：韵亓】
【属性：模范教师2.0】
【核心指令：维护林许的权威评级】
——
深夜的教师公寓弥漫着血锈味。
温冉将溃烂的右手浸入冰水，代码在皮下疯狂窜动。梳妆台上摊着韵亓的《模范教师行为手册》，每一页都印着林许的批注：
“第17条：回应学生质疑时，微笑时长≥3秒（林批：延长至5秒以增强压迫感）”
“第42条：每周与林许共同午餐两次（林批：改三次，拍摄照片上传校网）”
手册末页夹着张泛黄照片：二十岁的林许站在颁奖台上，身旁是穿白裙的少女。温冉瞳孔骤缩——那是高一时的自己，只不过眼角没有青灰，嘴角没有咬痕，美好得像个赝品。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视频。点开的瞬间，她看见原世界的自己正蜷在心理室角落，用美工刀在手臂刻下“林许”。鲜血滴在瓷砖上，汇成倒计时数字：【68:12:33】。
“认知值不足，启动同步惩罚。”
温冉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起修眉刀。刀刃抵住腕部代码最密集处时，浴室镜泛起涟漪，映出林许的身影。他正在抚摸照片里白裙少女的脸，怀表链缠住相框，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很快会有新标本了。”
——
次日清晨，温冉在玄关摔碎了韵亓的香水瓶。
橙花香精渗入地毯，她故意换上艳红指甲油，将《模范手册》第42条划得粉碎。系统警报声尖锐如刀：【违规！认知值-20%】
镜子里的美人开始崩塌。右脸颧骨裂开蛛网状纹路，珍珠耳钉坠地粉碎，露出内嵌的微型芯片。温冉抬脚碾碎芯片，听见林许的声音从走廊监控器传来：“你比我想象的勇敢。”
她冲向心理室，溃烂的掌心按在门禁识别器上。警报红光中，她看见林许好整以暇地擦拭怀表，身后档案柜摆满水晶标本罐——每个罐中漂浮着一张少女的脸，眉心刻着金色代码。
最近的那个罐子里，白裙少女正在融化。
“欢迎参观认知标本库。”林许举起温冉的档案，照片上的她正在考场流泪，“猜猜你会成为第几号藏品？”
温冉抓起最近的标本罐砸向监控屏幕。玻璃爆裂声中，她听见两个世界的自己同时尖叫。
林许的怀表突然疯狂旋转，将她扯进时间漩涡。最后一瞥中，她看见手册扉页的腐烂玫瑰标本渗出鲜血，花瓣拼成新倒计时：【00:00:00】。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