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变奏
铁皮机器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得阿曜脖颈的羽毛炸开。那是三个戴安全帽的男人，扛着铁架和会发光的玻璃盒子，在村口老槐树下叮叮当当敲打。他们的皮鞋踩碎晨露，惊散了觅食的麻雀，也碾碎了延续千年的黎明韵律。
第二天辰时，阿曜的啼鸣刚冲出喉咙，刺耳的电子闹铃便从新架起的喇叭里炸开。尖锐的声响撕扯着薄雾，惊得守夜的老黄狗夹着尾巴钻进柴房。村民们裹着棉袄探头张望，脸上的困倦被新奇取代，却无人再抬头望向打鸣的公鸡。
“现在都用广播喊人上工啦！“扛锄头的汉子踢开脚边碎石，“这老东西嗓门再大，还能比电匣子响？“阿曜缩在褪色的稻草人肩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的惨白光线切割成碎片。
深夜，阿曜踩着月光溜进村委会。玻璃盒子里跳动的画面让它瞳孔骤缩——无数只“公鸡“在不同的地方鸣叫，声音却像被削去了棱角，整齐得如同织布机的咔嗒声。戴眼镜的男人指着屏幕说：“智能闹钟覆盖全村，效率提升30%。“
第七个没有回应的清晨，阿曜跃上最高的谷堆。它盯着东方鱼肚白泛起的云边，忽然发现云层缝隙里透出的红光竟与电子屏的光有些相似。当它再次昂首啼鸣时，广播里的机械声适时响起，两种声音撞在一起，在晨雾里激起诡异的共鸣。
老槐树上的燕巢传来雏鸟的啾鸣，阿曜转头望去，看见张娘子抱着新生的孩子站在门槛前。婴儿的眼睛亮晶晶的，正对着它挥动小手。这一刻，晨风中飘来久违的稻花香，混着电子元件特有的焦糊味。
暮色降临时，阿曜在广播塔下刨出个浅坑，埋下半颗带着体温的谷粒。它知道，明天辰时，太阳仍会升起。而有些坚持，就像土地里沉睡的种子，终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清晨，顶开压在身上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