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念着日记的内容，随后又往后翻了半本日记，“她第二次来是10月20号，阴天，大风，她这次带来了20双袜子，仍旧是找到了我。她没有着急走，而是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我趁机跟她交流了一番，得知她其实就是新来院里的叫李小玉的小姑娘的熟人。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老院长抬头看向李小玉，后者摇摇头，“可能是没去家里看望过你吧，她说和你母亲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她们有段时间都在第二纺织厂工作。”
第二纺织厂？侯伟心说不用想，肯定早就倒闭关门。
这本日记翻完，也没有在出现和这名女子有关的记录，老院长又拿起另外一本。翻了一小会儿后，她念出了日记的内容：“3月3日，小雨，过完年没多久，那位女士又来了。她这次带了很多糖果，说是过年时吃剩下的。我问她要不要和李小玉说几句话，她说算了，还说之后可能就没机会再来了，因为她怀孕了。”
“那人之后就没再来过吗？”石晴雪忍不住问。
“我印象中还来过一回，我找找看。”老院长这次将日记几乎翻到末页，才找到了那篇日记，“12月27日，晴，大风天，那位女士又来了，时隔半年多，她看起来胖了不少。我问她生了男宝宝还是女宝宝，她说生了对龙凤胎。她这次还是没有见李小玉，把带来的水果零食放下后就走了。”
“您从始至终都没问她叫什么吗？”石晴雪问。
“她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我也没必要问。”老院长淡然的说，“像这样的人出现在福利院的有不少。很多人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了，有些人不敢进门，东西放门口转身就走。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有难言之隐吧。我也不知道，就是瞎想。”
侯伟三人沉默不语。说来凑巧的是，三人的成长经历大体上还都相近。侯伟和李小玉是实实在在的孤儿，失去双亲、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石晴雪与他们相比能强些，但也没强多少。在父亲因公殉职、母亲精神失常后，她也是过了几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其中的心酸自不必言说。
相对的，肯定是比在福利院和一群陌生人生活要好些，但毕竟是外人，那种距离和隔阂感还是令石晴雪觉得有些窒息，也因此她多少能体会到身为孤儿的无奈与痛苦。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沉寂，访客与主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过了半晌，老院长开口说道：“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吧，人总要学会长大。李小玉，这么多年没见，你也成了大姑娘了，老师也没啥能说的了，就希望你能经营好生活吧。”
李小玉默默点头。
侯伟和石晴雪起身告辞，带着李小玉走出了办公室。李小玉没有去曾经住过的房间看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福利院。
离开大门后，三人没有在路旁等车，而是默默的向着街角走去。李小玉走得飞快，似乎是想将福利院远远抛在身后。很快，她就把侯伟和石晴雪甩在了后面，两人也趁机小声交流起来。
石晴雪说：“那个女人真的只是李小玉母亲的同事吗？”
“可能关系再近些，朋友、闺蜜之类的。”侯伟说。
“要是能找到这位女士的下落就好了。”
“才过去20多年，现在应该人还在世，可能是退休了。咱们要找的话费劲，让南城分局那帮人和富增县当地的警方沟通。知道曾经工作的单位，还生了对龙凤胎，符合这两个特征的人应该不多。”
石晴雪点点头，“再加上李小玉母亲李红的情况，应该能找到这位女士的下落。”
“问题是即便找到了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石晴雪叹了口气，“李小玉母亲李红去世那年，她才8岁，年龄太小了。”
“意外可不会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就放你一马。”
石晴雪转头打量了侯伟一眼，默默点头。
“总之警方那边的事情就你去弄，当是卖给南城分局那群人一个面子。”
“都是兄弟单位，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你现在漂亮话说的是真够漂亮的，尹千秋得向你学习了。”
石晴雪送给侯伟一个大大的白眼。
三人顺利的打上出租车后，让司机返回他们下榻的酒店。这趟出行总共也没花上三个钟头，距离中午还有点时间，就先返回各自房间休息。
侯伟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上网搜了搜福增县第二纺织厂的信息，只有寥寥数条，也不知是否属实，新闻中说这间纺织厂在06年彻底倒闭，但在那之前已经好几年没有实际生产了。这意味着曾去福利院偷偷看望过李小玉的女士应该不是普通工人，大概率是管理岗，才能一直留厂到那么晚。
说不定真能找到这个人的下落？侯伟躺在床上想。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过去时，房门被敲响了，侯伟去开门，是石晴雪叫他下楼吃午饭。没有看到李小玉的身影，说是不舒服，留在房间里休息，回去给她带点吃的就行。
侯伟取上外套后就跟石晴雪走出了旅馆，两人决定往远处走走。闲聊了几句，话题不由自主的回到李小玉身上。
“她为什么那么抗拒福利院呢？是因为遭遇了霸凌吗？”
“八九不离十吧。一群孩子一起生活，总有人是挨欺负的角色。李小玉的性格偏弱，人也比较沉闷，这样的孩子最容易受欺负。”
“这种情况普遍吗？”
侯伟反问道：“你上学的时候，班里难道没有一个总是挨欺负，同学甚至老师都觉得理所当然的受气包吗？”
石晴雪默然无语。在她读书的年代，‘霸凌’这个词还没有像现如今这样普遍，但类似的现象却始终伴随着她的求学之路。甚至她本身也是遭遇霸凌的受害者，只不过和动则打骂不同，石晴雪遭遇的更多是同学们有意无意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