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四月

四月

刘季营帐之内,几盏油灯摇曳生辉。

昏黄的光芒在粗糙的布幔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映照起帐内众人的面庞。

彻底击破杨熊所率领的秦军,虽然未能成功擒获主帅,但也意味着刘季暂时无需担忧杨熊势力可能组织的反扑。

让刘季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胜利的喜悦洋溢在帐内每一个人的脸上,驱散了连日征战的疲惫与紧张。

营帐中央,传来一阵阵粗犷的笑声和兴奋的叫好声。

只见身材魁梧的樊哙,抱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酒坛,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地痛饮着。

酒液顺着他浓密的胡须流淌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樊哙你这屠猪出身的,果然是好酒量!”

周围的将领们纷纷面带笑容地给他鼓掌叫好,气氛热烈而欢快。

一旁的卢绾也不甘示弱,他拿起一个粗瓷酒碗,晃晃悠悠地走到刘季身边,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咧嘴笑道:

“老刘,今天可是咱们大获全胜的好日子,你咋就喝了那么几小碗酒,不多喝几碗,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兴致?”

卢绾舌头有些打结,说话间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刘季斜着眼睛瞥了卢绾一眼,嘴角带着笑容,说道:

“高兴自然是高兴,但这仗还没打完呢,咱们还没进入关中,过几天还得继续打仗,可不能像某人一样,喝得醉醺醺的,误了正事。”

“像樊哙那样喝?”

刘季挑了挑眉毛,指了指还在抱着酒坛豪饮的樊哙,笑着说道,

“他那身板扛得住,你这小身子骨也想学他那样喝?

还没等上了战场,恐怕就被自己灌醉,稀里糊涂地被人砍了脑袋都不知道。”

听到刘季这样戏言,卢绾把手臂搭在刘季背上大笑,

“等到了咸阳再喝不迟!”

刘季说着,伸手捉住了卢绾拿着酒碗的手,顺势将酒碗夺了过来,然后抬起脚,顺便在卢绾的屁股上踹了一下,笑骂道:

“赶紧出去喝点醒酒汤去,省得明天早上醒来头疼难受,耽误了正事。”

将醉醺醺的卢绾撵出营帐后,刘季转过身,目光落在了一旁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盘中菜肴的张逸身上。

刘季脸上擒着笑容,带着一丝征询的语气问道:

“子羽,如今杨熊的军队已经被我们击溃,接下来我打算率军西进,直取荥阳。”

听到刘季的说法,张逸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竹筷,低头缓缓思索。

“其他人也有什么想法,尽可大胆的说!”

刘季见状,笑呵呵地继续说道:

“探报说杨熊的残兵败将正狼狈地逃往荒阳方向,如今我军士气正盛。

正可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攻破荒阳城,拿下这中原地区的咽喉要道,然后再继续向西挺进,图谋洛阳。”

一直在一旁大口喝酒吃肉的樊哙,听到刘季的话语,放下手中的酒坛,抹了一把油光锃亮的嘴巴,慨然说道:

“姊夫说得对!那荥阳城算个什么东西!

只要给某老樊三千精锐士卒,今夜就去把那劳什子的城墙根给刨了!

那龟壳一样的破城,俺老樊一泡尿都能给它滋塌半边!”

“去去去。”刘季很是嫌弃地摆了摆手,笑着把满身酒气的樊哙推到一边,说道,

“你这酒蒙子还是赶紧回去继续喝酒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影响军心。”

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记录文书的萧何,听到众人的议论,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和笔,起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樊将军的血勇固然可嘉,但沛公,请恕属下直言,我军今日与杨熊部激战一场,伤亡不小。

若是此刻不顾士卒疲惫,强行攻打荥阳那样坚固的城池,恐怕会造成不必要的折损,对我军接下来的战略部署不利啊。”

萧何温和而恳切,对战局的冷静分析道。

“萧何先生说得有道理。”

张逸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中也带着一丝忧虑,他缓步走到刘季面前,继续说道,

“逸也认为我军此刻不宜立即西进入攻荥阳。”

张逸缓缓说道:“沛公志在天下,所谋者乃是天下大势,岂能为了区区一座城池的小利而耽误了整个大局?

“荥阳乃是中原地区的雄城,地理险要,北临滔滔黄河,南依连绵的嵩山余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纵然我军以数万之众将其团团围困,城中守军只需凭借坚固的城墙和充足的弓弩,踞守城头,我军将士便是插上翅膀,恐怕也难以靠近城墙半步。

久而久之,我军不仅难以攻克荥阳,反而会深陷泥潭,士气受挫,粮草耗尽,形势将对我军极为不利!”

张逸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分析鞭辟入里,令人信服。

“的确是这个道理。”

刘季听完张逸的分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似乎也想起了荥阳城高墙厚的景象,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

“这荥阳城,的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啊。”

说到这里,刘季话锋一转,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他看着张逸,带着一丝期待地问道:

“子羽既然劝我不攻荥阳,想必心中肯定早就有其他的计策要告诉我了吧?”

“正是如此。”

张逸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说道,

“先前逸已收到大兄的来信,信中言说他正在颍川郡一带,积极联络当地义士,意图兴复韩室社稷。

沛公不妨率领大军暂且避开荥阳,转道向南,与大兄会合,然后一同绕过荥阳,取道险峻的轘辕关,直入洛阳,岂不是更为稳妥快捷?”

“善!此计甚妙!”

刘季闻言,顿时喜形于色,他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脸上充满了期待的神情,

“说起来,自从在沛县分别之后,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子房,我也甚是想念他。

此番率军南下,正好可以顺道去颍川郡拜访他,与他共商大计,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