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最少还需一日才能抵京,谁曾想城外急报,澹台桦及麾下兵马,竟在入夜之前便到了离帝京只有十里的大营。
赵武听闻此消息,不敢再在宫中为乱,即时便放了宋逸出宫,又解了宁太后的禁。
帝京城内的卫守之兵一听澹台桦人已回来,当下便是蠢蠢欲动,没有几个再愿意听从那赵武的差遣。
城防顿时松懈,朝臣们中已有悄声言语,道晋王之位不正,当扶燕王登基为帝才是。
人刚至外城,便见城外火光耀天,兵马长列蜿蜒如龙,澹台桦那黑甲白缨在这夜火之中,尤为亮目。
城门开,澹台桦一骑当先,率先入城,随他而来的五万将士,只带了这五千人一道入城,其余四万五千名,尽数驻扎在帝京北面十里处,以备它患。
宋逸一见澹台桦,胸口蓦地腾起一股热气,心中五味俱杂百感交集,谁都体会不到那过去的一个月,他是在何种心境下过来的,他最担心的,便是澹台桦不会回来……
澹台桦命人带兵入城驻防,自己与宋逸避至一侧。
宋逸摇头低声笑道:“竟是从来没有比此时见到将军,更让人高兴的了。”
澹台桦脸上满是阴骘之色,良久都不发一言,最终才哑着声音低声问宋逸道:“她……人呢?”
宋逸怔了一下,又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澹台桦心中此时惦记的,不是那朝庭上的风云变幻,而是上官初的安危。
宋逸敛眉笑道:“将军放心,上官姑娘此时在我府上。并不大碍。”
澹台桦脸色稍霁,却又皱眉。“你府上?”
宋逸忙道:“将军且别误会,此事说来话长。”
澹台桦伸手一扯马缰,“带我去。”
澹台桦手紧紧攥了把马缰,抿紧了唇,才将心头那股念想狠狠压了下去。转过头看向宋逸:“燕王他一切安好?”
宋逸眸子浅眯,摇了摇头,“我自宫中出来不久。心思全扑在朝中老臣身上,燕王人在何处我竟不知。不过依我想来,燕王妃是个极聪明的人,应当不会有差。”
澹台桦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眼城门处整齐划一的队伍,又对宋逸道:“你说的在理,我先回府上一趟,见过老爷子与大哥,再做打算。”
说罢,也不等宋逸再言语。便自顾自地掉了马头,朝内城中飞驰而去。
上官初口中无味。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澹台静瞧着她这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了然。
宋逸先前回来地时候同她说了,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去将军府上之时,正好撞见上官初失魂落魄的模样。
澹台静左思右想,也知这事儿定于二哥有关,可对着上官初,她连澹台桦的名字都不敢提,连澹台桦已然抵京这件事都不敢告诉上官初,深怕一句话说不好,又让上官初伤了心。
待吃了些东西,上官初脸色才略微好转,人看着也像那么回事儿了,澹台静让人将碗碟子都收拾了,又自去一旁取了首饰盒来,打开来上官初看,一面又笑道:“这是前些日子才打的几样,你瞧瞧看,这做工如何?”
上官初心里明白,澹台静这是想找法子让她开心,她自是不能驳了人的一片好意,就算心思并不在此,也挤出些笑意,依了澹台静之言,去细细瞧那些首饰。
澹台相府偏厅里,澹台桦立在厅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听完坐在上位的澹台政对他说的那番话后,人已僵得和石头似地。
赵康坐在厅中另一侧,听完那话,也是冷汗涔涔,手指微颤。
澹台桦一抬眼,望向澹台政,异常艰难地开口道:“你……既是早就知道,为何不同我说?”
澹台政眯了眯眼睛,“冲你那脾气,若是我早就告诉你,你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再说了,上官隆当年一案,朝野皆知,又怎可能是我几句话便能反了地?我先前之所以一直拦着,不让你与她相好,便是不想将来有人拿这件事来要挟澹台一门!”
赵康喘了口气,“澹台相公,你让我听这些事情,意图何在?”
他本是听闻澹台桦率兵回京,便连夜入城赶赴澹台府上,想要见他一面,谁知却被澹台政请至偏厅,同澹台桦一道,听他翻出那尘封了许久地往事。
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的“叛臣贼子”上官隆竟是被诬陷的,更没有想到,上官初,竟然是上官隆地亲生女儿……
澹台政看了赵康一眼,慢慢起身,“殿下,今晚是老臣最后一次称您殿下了,明日起,您便是皇上了……”
赵康一怔,澹台桦也是一愣,虽知这确是实话,可澹台政突然这般说出来,倒叫两人一时回不过神来。
澹台政直起腰,“臣之所以今日对殿下说出这些,实是因这十几年来,一念及此事便彻夜难眠,若是殿下他日登基为帝,还望能还上官家一个清白。”说完,便对着赵康深深一揖。
澹台政两朝老臣,他这一揖,倒让赵康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立时便去扶他,又一边道:“澹台相公乃朝庭肱股之臣,何来此言,若是相公所言为真,我定当为上官家昭雪。”
澹台政这才起身,看着赵康,语重心长道:“殿下对于晋王是如何想的?虽说晋王手段狠辣,但殿下亦当权重,切不可因一时之快而使自己背负万年骂名。”
赵康咬咬牙,手不禁一攥,忍了半天才道:“澹台相公莫心,我自有打算。”
他转头去看澹台桦,见澹台桦满面冰霜之色,正兀自怔愣,不知在想什么。
以前一直以影月楼为家,后来去了将军府,以为那才是自己的归宿,谁知绕了一圈回来,她竟还是孤孑一人。
迷迷糊糊中,听见那门板轻开轻合,外面有冷风闯进,让她身子颤了颤。
定是梦吧……
感到有人进来,走至床边,拉开床帐,暖烫的大掌抚上她的肩,又慢慢移下去,勾住她的腰身。
那么熟悉的触感,那人的气息,就飘荡在她身侧。
她没睁眼,这梦……为何让人觉得如此真?
脸上落下浅浅的吻,一个连着一个,那略显粗糙地唇缓缓磨着她的脸,激起那熟悉的战栗感。
上官初猛地睁眼,不置信地翻过身子,一抬眼,便看见在夜中淡淡发光的那双眸子。
“你……”她开口,却觉嗓间瞬间发哑,说不出话。
没人告诉她,他人已入京。
澹台桦勾着她腰地手臂使劲一抬,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我回来了。”
走出正院,站在影月楼门前,那里停着一辆八抬马车。
上官初的眼神微微一沉,她猜不透澹台烨的心思,昨夜其只字未提当年之事。照理来说,该是心中有所怨恨的,可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的迎接自己进府,他就料定她别无选择吗?
自从京中开始不断下雨后,道路泥泞不堪,日头也不见,阴沉沉的乌云压下来,原本的风光美景便多了几丝阴森的意味。
马车像是在山路上行走,颠簸的厉害,好在将军府找来的马车夫精于此道,愣是将泥泞不堪的笑道驾驭的四平八稳,坐在马车中也无丝毫不适。
马车骤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