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梦后

夏尔突然醒来，发现窗外很明亮。

自己似乎躺在床上。

［你这个笨蛋。］

安缇的幻影之手从夏尔的胸口伸出，自然地戳向夏尔的眼睛。

“好痛！”

“啊，您醒了。”

身穿女仆装的蕾拉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见夏尔一起床，她迅速把手藏到背后。

夏尔坐起上半身，发现莉莉安娜在窗边的沙发上睡午觉。

“蕾拉，我睡了多久？”

“半天左右。”

蕾拉双手藏在背后回答。

夏尔意识到自己昏迷了挺久的。

［谁叫你流了那么多血，你这个笨蛋。］

安缇气呼呼的。

——对不起啦。我为了无聊的事情，害自己面临生命危险。

夏尔在内心道歉，本来只想受轻伤，但因为中途使出全力，所以砍得比想象中还深。

［哼，那种嚣张的小丫头，干脆杀了她不就好了。］

安缇的幻影之手用力捏夏尔的脸颊。

夏尔将视线从安缇身上离开，向蕾拉问道。

“蕾拉，后来怎么样了？”

“引起了大骚动。”

蕾拉苦笑。

“听说那位大小姐差点停止心跳，她的家人拼命进行心肺复苏术。”

真的假的。

不过，蕾拉说露米娅菲亚的呼吸和脉搏很快就稳定下来，似乎没有大碍。

围观群众似乎也因为夏尔的杀气太逼真，以为露米娅菲亚的头被砍了下来。而且夏尔明明身受重伤大量出血，却表现得若无其事，让他们有点害怕。

夏尔意识到，自己在这里的名声又要变高了。

“蕾拉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是的，算是吧……”

蕾拉不自然地将双手藏在背后，傻笑。

蕾拉从刚才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她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侧着身体移动，不让夏尔看到她的背后。

“你的手？”

她的动作太可疑，夏尔忍不住指出这点。

“呃，那个……”

蕾拉有些难为情，放弃挣扎，让夏尔看她的手。

是钩针和毛线。

“我试着学编织，但完全不会。”

如蕾拉所说，钩针上织着——那是什么？该怎么说……难以形容的扭曲物体。

不对，那真的能算是物体吗？

“我想说天气快要变冷了，至少可以织双袜子。”

那是袜子啊……

因为成品有点粗糙，所以她才难为情地藏起来。

［这女孩有些笨拙之处。］

嗯，的确。毕竟身体基本上是不同的生物，蕾拉有些笨拙。

不过，不只是蕾拉，所有化为人形的龙族或许都是这样。

妮露也曾经指导蕾拉格斗技巧，但最后放弃。

而且蕾拉明明笨手笨脚，熨衣服的动作却很完美。光是想到她花了多少时间与劳力才学会，夏尔就忍不住想摸摸她。

不过，她明明是初学者，却能织出那么精致的袜子，很厉害吧？

［是啊。她充满干劲，练习时非常专注。］

原来如此！蕾拉的学习欲望旺盛！听说她在马车上也热心地阅读，自己也得向她看齐。

话说回来，差不多要入冬了。

虽然龙似乎不在意冷暖变化，毕竟它们就算被炭火烧烤或浸在冰水里，也完全不为所动，但化为人形后，果然会觉得冷吧。

最近气温下降，蕾拉的脚尖或许会冷。真令人担心。

“蕾拉，如果会冷，尽管告诉我，防寒衣物要多少有多少。”

“咦？……啊，是。”

蕾拉听到夏尔的话，疑惑地歪头，然后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点头。

［你这个呆子。］

安缇再度攻击夏尔的眼球。

“好痛！”

安缇，你做什么！

［就是这种地方。］

什么啦？

［不，算了。你迟早会明白。］

所以说是什么啦？

但是安缇没有继续回答。

“……汪呜。”

莉莉安娜眯眼看着疑惑歪头的夏尔，然后打了个无聊的呵欠，再度发出细微的鼾声。

†††

（好亮。）

少女在半梦半醒之间，茫然地睁开眼睛。

“……”

昏暗的房间。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小鸟的啾啾声传入耳中。

（早上？）

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醒来？少女思考。

思考逐渐恢复轮廓。

然后，少女发觉自己还活着。

“咿！”

露米娅立刻伸手摸向脖子，摸到的是光滑无伤的肌肤，以及柔软的绢质睡衣，看来自己似乎被安置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嗯？”

这时，露米娅注意到视野角落有东西在动。

仔细一瞧，坐在床边椅子上打瞌睡的埃吉哥哥似乎因为露米娅的声音而醒了过来。

哥哥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交。

“露米娅！你醒了！没事吧！？”

埃吉几乎是用撞倒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他用结实的手抓住露米娅的肩膀。

“哥哥……我……怎么了？”

露米娅一边询问，一边慢慢喘起气来。

她记得一清二楚。

记得有什么东西陷入自己的脖子、喉咙，那种又热又冷的触感。

记得生命之源、体温从体内流失的可怕感觉。

“哈……哈！哈！”

“没事！没事的！”

露米娅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身体开始颤抖，埃吉立刻抱住她。

“没事！已经结束了，没事了！”

哥哥温柔地抚摸着露米娅的头，缓缓地摇晃她的身体，让她近距离感受哥哥的体温和心跳，露米娅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心感在心中扩散开来。

“呜……呜哇啊啊啊！”

露米娅把脸埋在埃吉的胸口，像个婴儿一样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

“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她流着鼻涕，抽抽搭搭地哭着。

当时，露米娅最后的想法是“我要死了……”。那个可怕的王子所散发的杀意，就是如此地逼真。

虽然她不想受到皮肉痛，但她还是乐观地认为自己应该不会死。然而，夏尔的所作所为却将她推入了地狱深渊。

露米娅哭哭啼啼地回想着当时的事，但心中却连一丝对夏尔的不满或反抗心都没有，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的心已经完全崩溃了。

她的身体已经理解，对那位大人产生不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她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做出那种对那种存在吐口水的举动。下次再直接见到他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没有自信不当场跪拜在地。

（我受够了……）

可以的话，她再也不想见到王子，但对方是族长一家，这恐怕是不可能的。

因为是自作自受，所以她无法向任何人抱怨，只能紧紧地抱住哥哥。

“露米娅，冷静下来了吗？”

“……嗯。”

露米娅哭了一会儿，终于恢复平静，埃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好，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我好像口渴了。”

“那我去拿点什么来吧。你想喝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去拿……”

露米娅觉得口渴，顺便也想去上个厕所。

她想从床上爬起来，但脚步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哥哥想扶她起来，但被半抱在怀里走在走廊上实在很丢脸，所以露米娅逞强地说：“我没事。”

“那你就用这个吧。”

埃吉看不下去妹妹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子，把靠在床边的那东西当成拐杖递给她。

那是训练用的长枪。

因为是训练用的，所以没有开锋，但露米娅在看到枪尖的瞬间——

“……呜！”

她翻着白眼倒下了。

“咦？露米娅！？喂，你怎么了，露米娅！振作点，露米娅！”

埃吉惊慌失措，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天起。

露米娅变得非常怕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