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兽的第三只眼在雷火中睁开时,我看见了师姐最后的记忆。
药王谷的月亮是青灰色的。她蹲在血池边捣药,腕上金铃随着动作发出细响。池中浮着的弟子们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浸在寻常汤泉中,可他们天灵盖上都插着淬毒的银针。
“九霄神魂已与混沌融合八成。”凤鸾銮驾上的帝王抬手叩击炼神鼎,鼎身饕餮纹泛起血光,“还差最后一步。”
师姐的捣药杵突然砸向血池结界。她鬓边海棠花暴涨成藤蔓,却在触及鼎身的瞬间被神火焚毁。帝王袖中飞出的龙鳞刀贯穿她胸口,血溅在鼎耳处凝成诡谲的图腾——那竟是逆转弑神咒的献祭阵。
惊雷劈得我神魂欲裂。混沌兽的触须正刺入护山大阵核心,它每吞噬一寸灵脉,我脊背上的弑神咒便灼烧一分。苍梧的骨笛声在耳畔忽远忽近:“他们用三宗弟子的命做饵,逼你耗尽烬墟之力,再用炼神鼎抽走你的神格...”
玄稷的银枪已刺至眉前三寸。我旋身挥剑斩断枪尖,凤凰火却突然转为纯黑。脚下青石板浮现血色阵纹,这是凌霄殿的诛神阵——他们早在我修补封魔钉时,将阵眼刻在了天枢阁地砖上。
“你以为三百年前为何独你能活?”苍梧的魔气缠住我即将溃散的元神,“九重天需要一把能随时销毁的刀。”他紫瞳中映出我背后浮现的虚影:被铁链锁在烬墟深处的女子,周身缠绕着吞噬星河的混沌之气。
混沌兽的嘶吼与记忆重叠。我看见自己跪在三十三重天的诛仙台上,捆仙索勒进腕骨,天帝将弑神咒按入我脊椎时低语:“待混沌灭世之劫再临,就用你的命填三界气运。”
惊鸿剑突然脱手飞出,径直刺入混沌兽眉心。它痛苦翻滚时掀起的魔气洞穿我的丹田,那些被封印的烬墟之力终于冲破枷锁——
天地骤然失声。
雪粒子凝固在半空,玄稷的银枪保持着穿透我左肩的姿势,炼神鼎溢出的血雾结成冰棱。唯有苍梧的骨笛声仍在流淌:“这才是真正的堕神之力。”
我抬手握住混沌兽的眼珠,三百年前亲手种下的禁制在掌心苏醒。当那颗裹挟着弑神之力的眼珠爆裂时,时空长河掀起的巨浪中,我望见了因果线另一端的身影。
药王谷血池倒映着师姐染血的面容,她蘸血在池底画完最后一笔禁咒,对着虚空微笑:“小九,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