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临渊市浇成模糊的灰青色时,苏墨正站在旧图书馆的青铜门槛上甩伞。这座始建于民国初年的巴洛克式建筑,外墙爬满的爬山虎在雨中泛着铁锈色,黄铜门环上的椒图兽首正往下滴着咸涩的水珠。他抹了把溅上雨水的黑框眼镜,忽然听见古籍区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那声音像极了父亲船模工作室里的老式座钟。
穿过穹顶绘着《山海经》彩绘的长廊时,苏墨的帆布鞋在地砖上踩出黏腻的回响。防弹玻璃罩里的《渊海录》结着层盐霜,青铜封面中央的圆孔嵌着枚褪色的玳瑁鳞片。当他试探着触碰保护罩边缘,头顶的威尼斯水晶吊灯突然炸开三枚灯泡,飞溅的玻璃碴在距离太阳穴十厘米处诡异地悬停,折射出书架上暗红色的应急灯光。
“闭馆通知半小时前就发了。“
沙哑的嗓音惊得苏墨撞翻了身后图书梯。管理员从两排《四库全书》的阴影里踱出来,藏青色制服散发着海腥味,左胸别着的黄铜徽章刻着模糊的船锚图案。苏墨注意到对方左手始终插在裤袋,袖口残留的蓝紫色污渍正缓缓蠕动,像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分泌物。
“我...在等雨小些就走。“苏墨后退时撞到古籍展柜,那本青铜书突然自行掀开三指宽的缝隙。有冰凉的东西滑进他卫衣兜帽,管理员布满老茧的手同时按在了《永乐大典》的书脊上——青砖地面霎时蔓延开蛛网状的裂纹。
安全出口的绿光在地面投下扭曲箭头。苏墨在狂奔中摸到兜帽里的硬物,青鳞吊坠的棱角割破他虎口,血珠渗进鳞片缝隙的刹那,整栋楼的防火警报发出类似深海鲸鸣的长啸。他最后瞥见管理员站在二楼的雕花栏杆前,右手五指已经异化成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
出租车冲过积水停在他面前,车窗上“雾海出行“的荧光贴纸正在融化。司机右臂的鳞甲状青筋在仪表盘微光中起伏,车载广播滋滋响着上世纪的老歌:“浪奔~浪流~“。苏墨钻进后座时,瞥见图书馆顶层的钢化玻璃正在龟裂,巨大尾鳍状阴影从裂缝间一闪而过,鳞片刮擦声让他想起儿时在台风天听见的货轮汽笛。
凌晨三点的公寓浴室里,热水冲刷着脖颈的苏墨突然僵住。雾气弥漫的镜中,自己虹膜边缘泛起的鎏金色正如呼吸般明灭。吊坠静静躺在洗手台上,背面“渊“字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瓷砖表面汇成蜿蜒的纹路——那图案与父亲书房里泛黄的海图标记如出一辙。
被雨水泡皱的笔记本自动摊开,空白扉页浮现暗红字迹:【戊戌年霜降,血契已成,渊门当启】。对面写字楼突然传来爆裂声,五道泛着金属光泽的爪痕烙在雾海集团的logo上,碎裂的玻璃幕墙后隐约可见游动的发光水母群。苏墨抓起吊坠时,楼道里传来重物拖行的黏腻声响,混着类似蛙类蹼掌拍打地面的节奏,而防盗门猫眼外正闪烁着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