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穿透雨幕，尘故立在太医院藏书阁的飞檐下。雨水顺着青瓦沟槽流淌，在他玄色织金氅衣上溅起细碎水花。指尖抚过腰间佩剑的螭龙纹，那里还残留着白日里木见澜系玉佩时触碰的温度。
“殿下，找到了。“暗卫自檐角翻身而下，捧着一摞泛黄账册，“永和二十三年的药材进出记录。“
尘故掀开账册，松烟墨的气味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忽然，他目光凝在“断肠草“三字上——母妃薨逝前三月，太医院竟购入十斤此毒。
“十斤...“他冷笑，“够毒死半个皇城的人。“
暗卫低声道：“记录显示这批药材用于...治疗心疾。“
尘故合上账册，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纸页上。远处传来药童熬药的声响，苦涩的药香在雨水中愈发浓烈。他忽然想起木见澜身上那股特殊的药香，像是白芷混着冰片，又似藏着极淡的血腥气。
“带路。“他握紧剑柄，“去药渣房。“
穿过九曲回廊，药渣房内堆积着半人高的竹篓。尘故用剑尖挑开最底层的药渣，腐败的草药中赫然露出半片未烧尽的纸角。暗卫立即取出火折子照亮，泛焦的纸片上依稀可见“凤羽“二字。
“凤羽卫...“尘故瞳孔微缩。纸片边缘沾着暗红痕迹，他蘸取少许在鼻尖轻嗅——是朱砂混着人血的腥甜。
突然，门外传来瓷器碎裂声。尘故闪身至门后，见个佝偻身影正慌张收拾碎药罐。剑光乍现，那人脖颈已贴上冰冷剑刃。
“刘太医？“尘故盯着老者发颤的白须，“这个时辰来药渣房，倒是勤勉。“
老者怀中跌出个青瓷药瓶，滚到尘故脚边。瓶身绘着并蒂莲纹，正是皇后宫中御用之物。
……
醉仙楼
木见澜倚在鲛绡帷幔后，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他换了身霜色织锦长衫，衣摆用银线绣着流云纹，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醉仙楼特有的脂粉香中，他嗅到一丝极淡的龙涎香——来自三楼雅间。
“公子独饮岂不寂寞？“红衣舞姬翩然而至，金铃缠腕叮当作响。她指尖划过木见澜颈侧朱砂痣，“这般好颜色，倒比姑娘家还...“
寒光骤现。
舞姬腕间金铃突然断裂，琴弦已缠上她咽喉。木见澜依旧含笑：“姑娘的易容术不错，可惜...“他指尖轻挑，扯下她耳后的人皮面具，“凤羽卫的暗桩，不该用江南特产的茉莉香膏。“
假面下的脸苍白如鬼，瞳孔骤缩：“你怎知...“
琴声忽起，盖过她的惊呼。木见澜凑近她耳畔：“告诉你们主子，想要前朝玉玺...“他松开琴弦，“就用尘故母妃之死的真相来换。“
舞姬踉跄后退，袖中突然射出三枚银针。木见澜旋身避开，织锦衣袖却被划破，露出臂上一道陈年刀疤——形似月缺。
雅间珠帘忽然晃动，有人抚掌轻笑：“不愧是前朝太子遗孤。“玄衣人缓步而出，面具上的饕餮纹在烛光中狰狞，“只是你错算了一件事...“
话音未落，整座醉仙楼忽然剧烈晃动。木见澜怀中的九霄环佩琴发出嗡鸣，十三枚箭簇徽记同时泛起血光。
####【醉仙楼三层·雅间】
木见澜旋身避开第三枚银针，织锦衣袖被划破的瞬间，九霄环佩琴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十三枚箭簇徽记迸出血色流光，竟将飞来的第四枚银针凌空熔成铁水。
“果然是把妖琴。“玄衣人冷笑，面具下的眼睛泛着幽绿，“可惜今日要折在此处。“
话音未落，整座醉仙楼的地板突然塌陷。木见澜足尖点地，抱着古琴腾空跃起，却见塌陷处露出精铁铸造的囚笼——这楼宇竟是特制的机关牢！
“三年前你师傅就是死在这'千机阵'里。“玄衣人袖中滑出两柄蛇形匕首，“让本座看看，你学了他几成本事。“
木见澜瞳孔骤缩。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师傅浑身插满银针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攥着半截断裂的琴弦。
那日雨夜，他躲在琴箱里透过气孔看见的，正是这双幽绿的眼睛！
琴声乍起，如金戈裂帛。木见澜左手按弦右手挥扫，琴箱中突然射出七枚金蚕丝。
玄衣人挥匕格挡，金铁相撞竟迸出火星——那金蚕丝里缠着玄铁细刃！
“叮！“
第一根金蚕丝削断烛台，滚烫的蜡油泼向玄衣人面门。
第二根缠住左侧立柱，木见澜借力荡开三丈。
第三根直取对方咽喉，却被蛇形匕首绞成碎片。
“雕虫小技。“玄衣人踏着囚笼铁栏逼近，“你可知为何选醉仙楼？“他突然甩出匕首，刀柄镶嵌的夜明珠炸开毒雾，“因为这地下...埋着三千斤火药！“
毒雾中，木见澜突然闭目。指尖在第五弦上重重一划，琴箱底部弹出个玉质机扩——正是尘故母妃玉佩的形状！当玉佩嵌入琴身的瞬间，整把琴泛起幽光。
“破！“
琴音化作有形气浪，竟将毒雾生生震散。木见澜嘴角渗血，这招“碧海潮生“极耗心血，但他终于看清了玄衣人咽喉处的刺青：被利箭贯穿的凤羽。
“你是凤羽卫叛徒...“他喘息着抹去血迹，“当年私通外敌害死太子的人！“
玄衣人身形微滞，这个破绽转瞬即逝，却足够木见澜发动杀招。九霄环佩琴第七徽突然弹开，十三枚浸过断肠草的银针暴雨般射出！
……太医院的药渣房……
尘故剑锋压着刘太医脖颈，脚边青瓷药瓶突然自动弹开。浓绿烟雾喷涌而出，瞬间腐蚀了地面青砖。
“殿下小心！“暗卫挥剑劈开药篓，腐臭的药渣中竟爬出无数赤红毒蛛。
尘故旋身后撤，氅衣扫过烛台。火焰遇毒雾轰然爆燃，将毒蛛烧得劈啪作响。刘太医趁机撞开窗户，尘故甩出剑鞘击中他膝窝，老迈身躯重重摔在碎瓷片上。
“说！“尘故踩住他染血的手掌，“皇后让你销毁什么？“
刘太医突然诡笑，口中黑血喷溅：“殿下永远...别想...“话音戛然而止，七窍流出紫黑毒血。
暗卫掀开他后领：“是蛊毒！“
尘故瞳孔骤缩。当年母妃毒发时，也是这样七窍流血。他忽然扯开刘太医的衣襟——左胸赫然纹着半枚凤羽！
“凤羽卫...“剑尖挑开尸体腰间锦囊，滚出枚青铜钥匙，柄部刻着“永和二十三年造“。
远处传来隐约的琴声，尘故猛然抬头。永和二十三年...正是母妃去世那年！
醉仙楼地底
木见澜咳着血半跪在地，九霄环佩琴已断了两根弦。玄衣人的蛇形匕首抵在他眉心：“把玉玺下落说出来，给你个痛快。“
“玉玺...“木见澜轻笑，“不就在你主子每日跪拜的...“他突然暴起，断弦如鞭抽向对方手腕。
“砰！“
地底传来闷响，整座楼宇开始倾斜。玄衣人脸色大变：“你竟提前引燃了火药？“
“三成火药埋在承重柱，“木见澜借着倾斜之势滚向暗门，“这份大礼，可还喜欢？“
爆炸声中，琴上的木鸟突然偏转方位。木见澜怔怔看着光柱指向的方位——竟是尘故母妃陵寝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