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缕鸿蒙

那时,白衣女子半浸在江边,苍白十指死死揪紧,就似仍溺于水中一般。

她的脑海中涌现出一股暗流,越是挣扎,窒息感便将她拖得愈深。

“哗啦、哗啦啦、哗啦哗——”

雨丝如刃坠江面,落声忽疾忽缓,与她梦境中的天河悄然共鸣。

“轰——!”,

雷光忽起,劈裂九霄!

天地震颤间,竟是两位上古神祇,在以命相搏!

一者振臂挥出焚天神炎,火龙凝作赤链,每一击,都在云海里烙下熔金裂痕。

另一者踏浪擎戟,掀动滔天巨浪,兵刃所到之处,震得地脉如巨兽悲鸣。

天河决堤,深渊沸腾起千年熔浆。

赤焰火柱贯穿天地,深蓝巨浪腾起百丈瘴云,将残阳染作诡谲的赤紫金。

漫天星斗被狂暴之气劲扯出天轨,裹挟着鎏金神血化作陨石,在九霄之下绽放万丈血莲。

乾坤倾覆,不周山崩!

苍穹裂隙中雷火肆虐,万千魔影遁入三界。

生灵涂炭之际,忽有七色神光乍现!

人首蛇身的女神踏虚而至!

蛇尾鳞片折射出耀眼星辉,三千青丝化作倒卷天河,掌心悬浮的补天石迸射万道虹霓。

女娲娘娘以万道虹霓缝合混沌,鲜血化江河,骨骼垒山岳,肉身成沃土,凭一己之力重铸天地。

梦境中的女子仰视创世光辉,却忽觉身后寒意刺骨?!

“钟山鼓龙!”

待她转身的刹那,一头遍体鳞伤的人面蛟龙凭空出现!

它紫瞳凶戾,死死盯着上空两名仙人。

其中金衣男子手持神剑,大声呵斥道:

“还不伏诛!”

哪知那鼓龙瞳孔骤缩,竟然直视起梦境女子,似能洞穿虚实一般!

随即它仰首狂笑:

“谁生、谁死,还未知!“

只见阴阳双色的雾气自女子周身逸出,如两条灵蛇纠缠交融,顷刻弥漫至四周。

凡是被笼罩其中的飞禽走兽、虫蚁花草,皆似获天恩眷顾,凭空增添百年修为!

生灵纷纷生出妖根,眨眼间便幻化成妖!

一直未出手的长脸道人面色骤变,震惊道:

“鸿蒙之气!”

“尔等小仙,欺人太甚!”,

鼓龙怒吼着,脊背爆出一连串脆响,仿佛有一头更大的妖兽在体内肆虐,欲要破体而出。

其黑鳞剥落之躯,赤黑角质迅速生长。

头颅两侧,血肉疯狂翻涌,须臾间竟撕裂出两颗崭新的头颅,

万丈身躯气势骇人,比原先暴涨十倍有余。

“玉鼎真人!助我!”

呼喊声尚在云间,金色神剑已携万钧之势贯向阴阳,直劈梦境中的女子。

金光乍现!

却是那金衣男子瞳孔震颤,脱口惊呼道:

“这?!“

裹挟天威的昊天神剑一触及女子衣襟,便如尘烟般灰飞湮灭!

“今日定要你...”,

鼓龙三首齐昂,左侧蛇首喷出墨色毒瘴,右侧龙首吐出赤炎火海,中央人面则发出桀桀冷嘲:

“魂飞魄散!”

赤焰毒瘴将袭,惊得长脸道人冠帽歪斜,急掐法诀:

“日月同辉,阴阳轮转,赤阳无量诛仙剑,急急如律令,敕!“

随着“敕”字一出,赤芒当空化星,分成一万二千八百把血剑,如蝗群蔽日,堪堪抵住攻势。

金衣男子缓过神来,匆匆十指结印,暴喝:

“九天玄穹,星宿列张,混沌开明,太虚借法,雷火为凭,破宇钟!镇!”

“铛——!!!”,

钟鸣裂空而起,声若万钧墟石砸向归墟!

五行之炁顿时如潮水奔涌,整片天空发出铜器碎裂般的震响。

钟声挟着暗金雷霆当空镇下,化作三条玄铁锁链,

“嗙”、“嗙”、“嗙”三响!

如猛虎扑食,死死咬住鼓龙三首七寸。

金衣男子青筋暴起,手掌猛然化指,使劲向上一抬:

“玉鼎真人!我封住鼓龙,尔速将鸿蒙击散!”

三条铁链瞬间绷直,扯着鼓龙头颅,牢牢将其束缚在半空。

长脸道人此刻却是眉头紧皱,摇头叹息道:

“鸿蒙超脱三界五行......只怕我等......“

“或许...”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的仙子踏云而至。

她将周身金光飞速融缩,最终在眉心凝成一朵璀璨夺目的五色彩莲,轻声道:

“我能一试。”

长脸道人闻声回首,面色陡然惨青:

“云华伢儿,莫要妄动!待我禀告元始师尊,或许尚有转机!“

白衣仙子缓缓摇头,眉心彩莲漾起斑斓光晕。

她眸中浮起悲色,说:

“若其修得睁目为昼、阖眼成夜,吐纳间便是四季......“

“张云华!快停下......”,

一声喝令如雷霆炸响,偏生尾音颤出一丝乞求。

金衣男子眼眶红润,几欲迸泪:

“听哥哥的...停下!”

云华嫣然浅笑,似如临风将谢的优昙花:

“这苍生,如何等得起...”

杏眸一闪,彩莲震颤!

五彩华光,迸射万丈!

鸿蒙之气顷刻凝作五色玄黄,如天河倒悬,灌入仙子眉心!

鼓龙三首癫狂扭动,毒火反噬灼穿鳞甲,齐声响彻云霄:

“不!还予本尊!“

待最后一缕鸿蒙没入,云华青丝散作童稚垂髫,额间莲印亦如燃尽的灯烛,再无半点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