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城的秋风裹着铁锈味,卷过林轩褴褛的衣角。
他蜷缩在巷尾的阴影里,右臂上那道蜈蚣般的疤痕正隐隐发烫——三年前,幽冥殿的“蚀骨针”从这里刺入,绞碎了他引以为傲的天脉。
“咚!”
一只镶铁靴底狠狠碾上他的手背,指骨在剧痛中发出脆响。
“林家少爷,偷东西的毛病还没改?”阴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林轩缓缓抬头,视线掠过黑袍上血色的骷髅纹——幽冥殿外门弟子。三人围着他,像鬣狗盯着一块腐肉。为首的男子蹲下身,指尖捏着一株沾血的赤红药草。
“血灵草……苏家药田的工钱,够买这个?”那人冷笑,药草在他掌心化为齑粉,“苏璃小姐可怜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她未婚夫了?”
林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中的火光在这一刻烧穿理智——三年前的雨夜,幽冥殿长老的手掌穿透父亲胸膛,母亲将他推入密道时嘶吼的“活下去”,还有苏璃抱着浑身是血的他,在满地族人尸体中颤抖的哭声。
“砰!”
拳头砸在石墙上的闷响惊飞了檐角的乌鸦。林轩的指节渗出血,却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恨意灼人。他猛地扑向对方,却被一道黑雾凝成的锁链勒住咽喉。
“就这点能耐?”黑袍人拽紧锁链,看着林轩的脸色逐渐青紫,“殿主特意交代,要让你活着感受什么叫生不如死……”他忽然贴近林轩耳边,“比如看着苏璃嫁给我们少主?听说她今日在试炼台被少主当众下了聘礼——”
锁链骤然收紧!
林轩的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在听到“苏璃”二字的瞬间,体内爆出一股蛮力。他一口咬住黑袍人的手腕,血腥味在齿间炸开。
“找死!”黑袍人暴怒,掌心黑雾凝成尖锥,直刺林轩丹田!
“锵!”
金铁交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轩怀中有金光炸裂——那枚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青铜古戒,此刻正灼烧着他的胸口。戒面斑驳的符文如活蛇游走,将黑雾尖锥生生绞碎!
“林家秘宝?!”黑袍人眼中迸出贪婪,五指成爪抓向古戒,“一个废人,也配……”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手腕被林轩扣住,鎏金色的纹路正从少年眼中蔓延至全身。巷中落叶无风自起,在林轩周身形成金色漩涡。黑袍人惊恐地发现,自己天师境的修为竟被彻底压制!
“这一掌,还你们三十七条人命。”
林轩的声音仿佛裹着亘古雷鸣。他抬手虚按,金光化作狰狞龙首,将三人轰然撞进石墙。碎石飞溅中,黑袍人胸骨尽碎的尸体缓缓滑落,至死圆睁的眼中还凝固着难以置信。
金光倏然消退。
林轩踉跄跪地,呕出一口黑血。续接的天脉正在龟裂,古戒散发的热流却源源不断修补着伤口。他颤抖着摊开掌心,戒面上一滴血正渗入符文中央,凝成赤金星痕。
“天穹战尊的血脉……”苍老的声音直接在脑海炸响,“小子,你想复仇?”
林轩猛然回头。
虚空中浮着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白发如瀑,眸中似有星河轮转。仅仅是残魂威压,就让他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葬天渊底有天穹剑,明日日出前取来。”残魂指尖点向他眉心,剧痛中涌入无数古老符文,“若撑不过剑煞噬体,便配不上这枚戒指。”
剧痛退去时,残魂已消散无踪。林轩撑着石墙起身,发现掌心多了一道血色剑印,正在皮下缓缓游动。
“阿轩!”
熟悉的呼唤声从巷口传来。白衣少女提着裙摆奔来,发间玉簪在奔跑中散落,青丝披了满肩。苏璃的指尖泛起碧色柔光按在他胸口,声音发颤:“幽冥殿在黑市悬赏你的命,跟我走,现在就去北寒帝国……”
林轩按住她的手。
少女掌心有未愈的灼伤——那是三日前幽冥少主强行在她手上烙下的聘礼印记。
“苏家护不住你。”他哑声道。古戒在怀中发烫,剑印在血肉中游走,葬天渊的罡风在记忆里呼啸——那是天穹大陆十大死地之一,传说连天尊强者都有去无回。
苏璃突然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你以为我不知葬天渊是什么地方?”她眼底浮起水光,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这是我在祖祠偷的《天穹秘录》,最后一页……”
泛黄的纸页在风中展开,林轩的呼吸骤然停滞。
残破的绘卷上,一柄青铜古剑插在尸山血海间,剑柄纹路与他怀中古戒一模一样。而持剑者的轮廓……分明是方才那道残魂!
“三百年前,天穹战尊陨落葬天渊。”苏璃攥紧他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皮肉,“活人入渊必遭剑煞蚀心,但若佩戴战尊信物……”她突然噤声。
远处传来号角声,城墙上的烽火台接连亮起。
“宵禁了。”林轩扯下外袍裹住苏璃,“子时三刻,老榕树下见。”
少女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推入赶来的侍卫中。当最后一缕白衣消失在街角,林轩转身走向城外。
残月被乌云吞没时,他站在了葬天渊边缘。
万丈深渊下传来剑鸣,如万千冤魂恸哭。血色剑印在掌心暴起光芒,古戒突然挣脱绳索悬浮空中,戒面星痕指向渊底最黑暗处。
林轩纵身跃下。
罡风撕开他的衣袍,却在触及古戒金光的瞬间温顺如绸。渊底越来越近,他看到插在尸骨堆上的青铜古剑——剑身缠着锁链,每根锁链都贯穿着一具枯骨。
当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所有枯骨齐齐抬头!
“战尊传承者……”
“死!!!”
尸骨化作黑雾贯入林轩七窍,剑柄爆出猩红煞气。他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响,却在剧痛中大笑出声。
三年来第一次,他清晰感觉到幽冥殿那些杂碎的血,将来会怎样浸透这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