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后院。
夜风清寒,但比风更冷的,是张纯元的心。
他看着挨了一记镇邪符后宛若无事的女鬼,眼神无比沉凝。
毫无疑问,女鬼变得比昨天更强了,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呼!”
那瑟瑟阴风,迎面而来,直往人皮肉骨血内钻去,所过之处,好似身染寒冬腊雪,直打冷颤。
张纯元低喝一声,真气运转,驱逐了欲入体的阴气。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
数丈开外的女鬼竟闪现至他的身前,惨白枯瘦的手掌朝着他心肝处掏去。
移形换影!
这是女鬼昨日不曾有的本领!
阴风当面,危机袭来,张纯元不惊不乱,又一张镇邪符被他搓开,化为推向前方的无形之力。
“咚!”
女鬼不闪不避,硬生生吃下了这一符,更让人惊骇的是,这一次,她竟没有后退半分。
原来是她那一头如水藻的黑发,深深扎入地面,强行抗住了镇邪符之力。
那抬起的鬼爪稍有迟缓,但随着镇邪之力的消退,再度抓向青年道士的胸膛。
下一刻,便是开膛破肚的惨剧!
“温永在梅花县!”
张纯元口中快速喊道,同时脚步后退。
听到这话,女鬼的动作微微一顿,身上的阴气似消退了几分。
“温永……梅花县、梅花县……”
有效果!
张纯元精神一振,可不等他松口气,下一刻,女鬼身上的阴气再度暴涨。
“温永!温永!你们都该死!”
没效果?适得其反了?
淦!
张纯元心头暗骂,继而眼神一狠。
就然谈不拢,那就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唰!”
好似钢丝抽打空气,发出骇人的破空声,弥漫着莹莹白光的清风拂尘,自下而上,用力的鞭打在袭来的女鬼身上。
“啊!”
这一下拂尘,当真是又快又急,让女鬼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拂尘丝扫过之处,它身上的伤口好似被烧红的烙铁鞭挞,焦红一片,连带着它的鬼躯都变淡了几分。
便宜师父留下的法器给力啊!
张纯元精神一振,手中拂尘接连挥扫,打得女鬼惨叫连连、不断后退。
知晓法器的厉害,女鬼一个移形换影,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位于水井的上方。
“哪里逃!”
张纯元眼神一凝,若是让女鬼就这么逃掉,今晚他如何能安心?
他又用掉一张镇邪符,令欲钻回水井的女鬼身形一顿。
就在张纯元前冲、准备用清风拂尘扫死女鬼时,忽然心头涌现一股浓烈的不安感。
就仿佛立身于悬崖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将坠入万丈深渊。
虽然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张纯元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不进反退,拉开距离。
这时,原本表现出逃跑姿态的女鬼猛的转过身来。
一团纠缠在一起好似发丝的东西从水井内飞出,没入女鬼的体内。
霎时间,女鬼身上的白衣超过一半,都成了血色。
它的指甲变得更加尖锐,末端呈黏腻的暗红色,仿佛鲜血即将滴落。
比先前更胜数筹的阴气,令张纯元真气的抵抗都变得艰难,如同陷落寒冬,手脚缓慢了数分。
女鬼,又变强了?
那团从水井里出现的黑丝又是什么?!
张纯元内心大骂。
本就再度袭来的女鬼变强已经十分离谱了,没想到打斗的过程中,还能变得更强?
忽然,视线中的女鬼消失不见,张纯元心头警铃大作,毫不犹豫的将仅剩两张的镇邪符一起用掉。
“咚!”
强烈的镇邪之力冲击四方,令空无一物的空气中显现出女鬼的身形。
可让张纯元瞳孔微缩的是,哪怕叠加了两张镇邪符之力,吸收了那团黑丝的女鬼,竟还能硬顶着这股镇邪之力,朝着他飞速靠近!
好在,两张镇邪符终归不是无用功,令女鬼的速度减缓了许久。
见此情形,张纯元手中灌满了真气的清风拂尘怒甩而出。
“撕拉拉!”
女鬼身上,再度被唰出如烙铁的深红疤痕,可这一次,它身上的血衣散发迷蒙的红光,抵消了后续清风拂尘的伤害。
不仅如此,女鬼甚至伸出了手,一把抓住拂尘,在一声尖啸中,将拂尘丝全部拔断!
此情此景,看得张纯元心头发寒。
这也太凶了吧!
没办法了!
眼见毁掉清风拂尘的女鬼将凶煞的目光望来,张纯元抬手按住腰间的傩面。
虽然他也不确定,如此凶厉的女鬼自己傩面请神后能否对付得了,但这已是他最后的搏命手段了。
“叮——”
就在这时,一声轻咛声在张纯元耳旁响起。
而比声音更快抵达的,是一根细若毫毛的冰针。
它通透湛蓝,于月光下拖曳出一条笔直的霜雾,而后,精准的穿过了女鬼的眉心。
正凶性大发的女鬼动作戛然而止,下一秒,“砰”的爆碎开来,如昨日一般,散成满地蠕动黑线,爬回了水井。
笼罩整个后院的阴气逐渐褪去。
女鬼,再一次被击退了。
而在女鬼爆碎的地方,冰针静静悬浮,而后,在张纯元的目光中,倒飞而回,融于那立于后院入口处的女孩发梢间。
月光流淌在女孩略带苍白的俏丽脸庞上。
是阮秀。
只是与张纯元认识的那个柔弱女孩不同的是,这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阮秀,眼神中带着截然不同的英气。
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
不是仿佛,就是真的变人了!
在张纯元惊愕的目光中,“阮秀”微微一笑:“小道长,一日不见,就忘了我吗?”
“是你!”张纯元脱口而出,惊疑不定:“彩梨姑娘?”
“你不是被困在李府鬼域之中吗,这是什么情况?”
“我是彩梨,但也不完全是。”阮秀、不,应该说是李彩梨微微摇头:“我的本体依旧被困在鬼域中,它的目标本来就是我,又怎会轻易让我脱身?”
“如今出现在你眼前的,不过是我留在秀儿身上的一缕分魂罢了。”
她微微叹气:“此间之事,说来话长,但我时间不多了,便长话短说。”
“这缕分魂是我故意留在秀儿身上,若是我被困死在鬼蜮之中,日后尚有一丝复生之机。”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处鬼蜮太过霸道,哪怕是你们这样稍稍沾染一丝鬼域气息的普通人,它也不愿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