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是大明皇室,那富家翁打扮的崔永,便神情紧张了起来。
京城中经商几十年,有头有脸的人物,城内勋贵,打过交道的不在少数,不至于慌张,怕的是对方找自家儿子崔浩,而崔浩近两年来常惹“祸”,找上门的麻烦事也不少,惹得勋贵颇为难缠。
偏他惹得“祸”事,是多管闲事,也是路见不平,崔永多是叮嘱两句就算了,因他内心也觉得儿子做的没错。
这次惹上的了皇亲国戚,崔永分外小心的打量着对方,英俊的少年郎带着随从也都器宇不凡,但是少年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瞧着不像来算账的,心中便安稳了许多。
带上笑意说:“小儿出门去了,不知新平王找他有何事?我可代为转达,让他上门去拜见您。”
朱祁钰饶有兴致的说:“我与贵公子在【缕花阁】相识,我们两人之间有些故事。”
听到对方如此说,崔永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直接脑补了少年郎在青楼意气相争的场面,也不问具体什么事情,先说:“新平王可否请您里面雅间一叙。”
朱祁钰点点头,崔浩就带着几人到了二楼的雅间。
米店的二楼却装点的格外的雅致,崔永祖上就是富户,读过书,虽无功名,但是也绝不是暴发富,审美颇为雅致。
“王爷,这是江南的茶,比不上宫内的贡茶,小店寒酸,您且多见谅。”
泡好的茶,朱祁钰尝了一口,面不改色的放了下来,随后轻轻招手让金英上前耳语:“金英,宫内的贡茶,哪个负责?还是你?”
金英大惊失色:“陛下,奴婢负责的是采买,各地的贡品只管接收,具体贡品品质奴婢不知。”
朱祁钰轻骂一声:“真有胆大的,贡品的茶叶还远不如外头商户的茶。”
本以为是真年代茶叶品质不行,没想到只是宫里的品质不行。
金英明白皇帝这是有些怒意了,怯生生的往后退去。
朱祁钰不禁感叹,就这么点贡品的茶叶,里头估计涉及到的各方利益都极大,坑了朕的钱,还给朕喝次品,这不能忍,必须查。
崔永经商多年,熟知察言观色,仅看着金英那卑躬屈膝的模样便晓得这位“王爷”恐怕身份大不寻常,或者极擅驭下之术。
“殿下,容我多嘴问一句,您找我家小儿可是有什么事情?”
看着他那颇为担惊受怕的样子,朱祁钰先打消了他的顾虑:“崔掌柜的放心,崔浩与我并无矛盾,我们两人相识之后只觉相逢恨晚,相谈甚欢。”
崔永宽了心,带着微笑叹了口气:“我这儿子啊,唉……好管闲事,好好的书不读,偏喜欢东奔西跑,让您见笑了。”
朱祁钰喝了一口茶再感叹:“好茶。”
“殿下,您见笑了。”
“催掌柜,我见你这米店生意如此好,倒有一事多嘴问一句。”
“殿下,您请说。”
朱祁钰非常直白的问:“前些日子,瓦剌围城,国家危难之际,城内油米面纷纷涨价,三五倍于正常价格,高时有十数倍,你这是否涨价了?”
此问题一出,本以为崔永会犹豫,会猜测朱祁钰的身份,分析其预谋,但是没想到崔永张口便答:“涨了。”
“但不多。”
他回答的自然坦荡,反倒是让朱祁钰好奇,这种时刻自己这样的身份如此问询,难道不担心是朝廷派过来清算的?
朱祁钰便追问:“为何涨了,何为不多?”
崔永说:“我等做买卖,成本涨了,售价自然得涨,不然做的就是亏本生意,我想殿下您是想问我有没有发国难财,殿下不必忌讳,当今圣上关心百姓生活,大战方过锦衣卫就来查了,一应账单票据都在,我虽涨价了,但是我的进价也涨了,利润合理。”
听完他说锦衣卫查过了,朱骥非常自觉的就先行下楼,找属下去核对。
赵芸儿年幼时是吃过苦的,有一顿没一顿,那些有钱的大老爷朱门酒肉臭的场景深刻在记忆中,此时问:“百姓吃不上饭,常有善良乡绅赈灾,崔掌柜竟还涨价?”
她的话多少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但是她年纪还小,是非观念强,性格直,正常的,对于年轻的小姑娘本就要多包容,多教导。
见女侍卫开口崔永颇为惊奇,见朱祁钰并未阻止,更为惊奇。
崔永回答:“我也赈灾了,我也施粥了,而且不夸口的说,城内这些粮店掌柜,不单说粮店,凡是经商的人,每逢赈灾施粥之事,能超过我的少之又少,家中老父亲在世时便常年乐善好施,家风便传了下来。”
敢这么吹牛逼,大都有些底气,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崔永接着解释了起来:“姑娘肯定会问,我为何涨价再施粥,何不直接降价行善?”
赵芸儿单纯的点点头,这正是她的问题。
“姑娘年轻,不懂商道,行善是赔本的买卖,但我愿意做,父亲教诲,读过些书,街头巷尾的流民吃了我的粥也会感恩两三,少些许麻烦事,是好事,赔些本无碍。”
“低价也是赔本的买卖,非我不能做,而是不可做,我坏了行业规矩,同行不容我,买粮的人也觉得我亏本理所应当,到了最后里外不是人。”
“我正常做买卖,遇灾行善,遇祸积德,自觉无错处。”
听着他的论调,朱祁钰才明白崔浩那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其实崔浩的性格和崔永是一样的,只是崔永只管自家门店两三事,崔浩爱管“闲事”。
朱祁钰不由的满意的点点头说:“崔掌柜,今日来既是见见崔浩,也是来见见你,不知你对于江南富硕之地可有了解?”
崔永不知朱祁钰何有此问,不过照实回答:“我们家在应天,杭州,泉州,广州皆有分号,虽然久居京城,但是也稍有些了解。”
朱祁钰正欲发问,楼梯方向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你们是何人,在我家拦我做甚?不是说新平王来寻我?”
少年的声音响起,朱祁钰示意金英前去接上来,风风火火的不是别人正是崔浩。
崔浩见朱祁钰便上前质问:“殿下,前些日子我去新平王府外寻您,您怎派遣小厮将我赶了出来,还说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