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荒郊,月光惨白。
指甲嵌入泥土,“沙沙”声乍起,似恶鬼低吟。泥土干涩,指缝间摩擦,“簌簌”作响,像有人在黑暗中磨牙,在黑暗中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四肢扭曲,萎缩着身体,用尽全力,将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伴随着“嘎吱”一声,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当最后一层泥土被拨开,银色棺材的一角露了出来,黑暗中,隐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声音绵绵不绝,泥土的塌陷声犹如惊雷。
“咣当”。
终于,表层柔软泥土落地,掀起一个大坑,霜色夹杂碎冰的里层泥土,突兀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如象牙玉的手,泥土簌簌滑落,双手因用力而颤抖,指甲缝里满是潮湿的泥土。
这手紧紧抓住一旁的硬土,一使劲,骨节突兀,发出咔咔的响声,实在怀疑这手要碎掉。
幸好,这手主人接着三下五除二攀爬了上去,终于露面满头杂乱不堪混着泥土的亮眼红发。
这头红发的主人正是迦蓝,她满身脏污,心情糟糕极了。
迦蓝是南柯尔帝国的帝王,她分明之前还在王宫睡觉,但谁知道,一觉醒来在四四方方的棺材里。
要不是十三境的身体倍棒,她睁眼的那一刻就得窒息而死。
她迅速爬上来后,啪啪拍掉身上和红色头发的泥土,盯着大坑土中的金木玉石雕琢的棺材,不知道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又将泥土由里至外以此填了进去,在找些花草细细遮掩这里的痕迹,以保不被发现。
但迦蓝心里清楚,一来人搜查,这里的痕迹必定遮掩不住。
迦蓝看了看此处的环境,草木繁茂,繁花遍地,那是一片阴森好光景。
她冒出了一个疑问,是谁这么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把孤弄到这里来的?
天底下竟然有神不知鬼不觉把十三境埋到棺材里的奇人,天才啊,陛下心想,固然是人杰,但孤也一定要请这位人杰也尝一下这棺材的滋味。
但很快,她就没空想那么多了,因为她看见一道冒着红光的射线由外朝里不留分毫间隙的正朝她扫射而来。
迦蓝左右瞧瞧,往后躲这红线迟早扫过来,她不敢赌地底下,只好迅速爬上树,而下一秒红线刚好扫过她刚才站立的土地。
十三境的五感过人,迦蓝屏住呼吸,将生命体征降到悄无声息,在那红线又撤回来开始往上扫时,毫不意外往上爬。
这样不行,她仔细观察红线扫过的间隙,敏锐抓住一个空档,一把跳到红线刚才已经扫完的树上,而红线转弯,开始扫另一个树。
迦蓝松口气,嘀咕这是那里,帝国有这样的地域吗?她心念道,看来得让长老院光吃饭不干活的那些人把全国地图再勘测一遍了。
她静等了等,准备等红线离开,但红线再一遍扫这片区域。
迦蓝“……”
她皱眉,什么时候,帝国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么先进了,她已经确信这不是她的南柯尔帝国,甚至也不在索柯帝国和昌眀帝国疆域内,而羌薇帝国那里就更不可能了。
而距迦蓝十公里远的监测站,发着检测红光的机器正持续不停地放着声音。
“警告,S警告,检测到未成年生命迹象。”
“警告,S警告,检测到未成年生命迹象。”
“警告,S警告,检测到未成年生命迹象。”
工作人员大惊,急忙打开探测监控,并开启A级扫描。
监控来回扫射,画面却没有人,一一扫过地底的泥土,地上繁茂的花草,和高耸的树木。
工作人员不禁皱眉,机器又故障了吗?但他想到前两个月A脑亲自找出漏掉的三个未成年人,准备再次扫描一遍。
再一次红线来临的时候,迦蓝已经无语了,十三境不会收敛不好自身气息这是那个地域,竟然有这么多财力支持科技这么徒劳地扫描。
她那颗帝王的心动了,要是这富饶地区的科技和财力为她所用……
她没再想下去,脚下凝力,双腿矫健,腾空一跃,这次她的行动轨迹顺着风走,一点波动也探测不到。
工作人员看着空空如也的监控画面,心想这次确确实实是机器应该坏了吧。
可又一次,熟悉的感觉来临。
A脑接管机器,画面一闪。
工作人员:“……”又来,第四次了吧。
迦蓝眉头一皱,她感到有东西在她头顶闪过,十三境的气息,温度和身影都已隐去,她脑子闪过刚提案通过的人体磁感技术。
理想状况下,人体磁感覆盖十三境全身,可使十三境无力一秒。
而不幸的预兆灵验了。
霎时,她感到浑身无形的磁一震,竟然有人大手笔往这片上千亩的地域施展全磁笼罩!
掉下去的那一刻迦蓝心想,那个乱臣贼子,胆大包天敢偷孤的技术。
而A脑在迦蓝出现在它画面的一秒,扫描迦蓝全身,接着提醒众人,
“警告,警告,超S级目标出现,先采取措施,现采取措施。”
监测站的众人已经对这一套流程很熟悉了。他们不等A脑说出下面的话,立马起身奔跑。
伴随A脑“超S级目标出现,请求保护她。”此起彼伏地警告声,监测站的人有条不紊,
“开启全磁笼罩,最大功率。”
“麻醉枪,狼牙棒,止咬口器带上。”
“走,走,走,迅速。”
蓝色光标一闪,他们赶到迦蓝的定位。
迦蓝从空中一跃时,本来在空中那一秒恢复过后就能起身,再不济,也可以施展个飞行魔法。
但很明显,这个地域的人不给机会,全磁笼罩覆盖不止。
迦蓝身为一个帝王,都有些心痛,这是花了多少钱啊。
她全身有不明显的痛感,但迦蓝不在意,以为是睡棺材睡的。
她身手矫健,正要两个跳跃,跳到最近的一棵树上,但她的脖子一痛,浑身突然失去力气,她暗骂一句,竟然往这里喷麻醉喷雾。
而且,什么时候,麻醉喷雾的效果这么好了,连十三境都有效果。
陛下心想,若是如此,倒也不可以潜伏一番,换取些微末报酬再离去。
她做好了决定,很快放松身体,像一只红色蝴蝶从高空落下,狠狠摔在地上。
陛下安安分分躺在地上,很快,一大群身穿紫色绣着蔷薇花纹军装的士兵出现,连带着白色大褂的治疗师和医师。
那治疗师看一眼迦蓝,惊讶道:“这个怎么这么乖啊?!”
迦蓝心生疑惑,除了她,还有谁?
治疗师看着安安分分躺在地上,虽然沾满泥土,但小脸白白净净的迦蓝。心想,虽然没有上一个那么乖,倒也不忍心了。
她蹲下身,温柔说了一句,:“乖乖,睡吧。”
一狠心,不顾迦蓝惊讶无措的迷茫,狠狠一针强力麻醉加昏迷药剂扎上迦蓝的脖子。
啪嗒,啪嗒,一个面孔端正的男人点起手中的烟,他走在书桌前,听着下属的汇报,“你说,他们都失忆了。”
下属恭敬点头。
“那倒是有趣了。”他摆摆手,“把他们送走。”
下属一愣,“不再查查他们?”
男人不耐烦地摆手,“说你蠢还是真蠢,查了他们两个月屁都查不出来,A脑可在呢看着呢,未成年保护法可不是摆设,既然动不了他们,还不如让主星那边头疼呢?到时候是人是鬼,到了军校自然有人看着。”
这个男人正是此片地域——沔渭区的执政官,他等下属走后,打开光脑,恭恭敬敬给通讯那边的人汇报。
“对,……没错,是他们,……,超S目标,……与800年前几位冕下的名字一模一样,……我会立马送他们前往首都星。”
而这时,迦蓝微讶道:“……800年。”
女治疗师带着笑意道:“哎,你们这几个小孩子问的问题一模一样,距离前圣时代到现在不就正好800多年吗?”
迦蓝一醒来在空荡荡的白色屋子,她没有轻举妄动,不一会儿,有位年轻的女护士来了,她对迦蓝这么快就摆脱麻醉药效不怎么惊讶,见迦蓝还在那安安静静坐着,还温和与她搭话。
但迦蓝微僵,这搭话透露出来的信息可不怎么妙。
一觉醒来800年前过去,她的南柯尔帝国已经没了,现在和其他三大帝国合称为联邦。而且距这位治疗师说,现在在她之前已经有3位和她一样“失忆”的人了。
也就是说,这3位队友一旦做出什么蠢事,直接会影响迦蓝的政治动机和潜在怀疑值。
甚至,可能下一秒,联邦就会因为这几位队友暴露出来的东西,直接把迦蓝送到实验室探查记忆。
先手不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便算了,迦蓝很快冷静下来,她微笑着继续聆听这位女治疗师的话,仿佛这一番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看着就是一个身家清白,可怜脆弱失忆的少女。
可惜,这一套女治疗师已经看到三遍了,连应对的反应都一样。
不由遗憾,若这样好看的少年少女是奸细间谍,得多可惜啊。
她好心提醒一句,把一个球形的东西递给迦蓝,教给她怎么戴,告诉她,“智脑是我们识别身份的必要东西,平日不要摘下,有智能A脑在,未成年人会被保护的。”
迦蓝目光微动,她低声说:“我还是未成年吗?……我以为我已经长大了呢。”
女治疗师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走心地安慰她,“对,你17了,明年就是个大宝宝了。”
迦蓝:“……”
她敏锐感觉到这一套已经有人用过,并且还不止一次,甚至连装模作样的手段都一样。
她心生怀疑。
……不会吧。
中午一次送饭后,有两位身穿白色蔷薇花纹军装男人敲了她的门,对迦蓝说,“走吧。”
迦蓝心想,这里的人对她抱有警惕心,却不像把她作为俘虏,甚至有些避之不及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
她按下心思,静观其变,跟着他们来到一座星舰上,星舰自动开门,身后的士兵护送她到这里就离开了,甚至连给她介绍这是做什么都不乐意。
她看着星舰两侧夹击的士兵,隐约感受到这里防守比之前在屋子里更严密,恐怕还是防止她逃跑,她顺着两侧长廊走,一直深入腹里,突兀听到有少年清郎活泼的声音传来。
“长官,你看我们都聊这么久了,不要这么冷漠好嘛。”声音含笑,却是千百次弯弯转转。
她闭上眼,那不详的预感灵验了。
比起有一个猪队友,更绝望的是什么,是拥有一个身份,地位,天赋,甚至实力与你旗鼓相当的宿敌。
关键这个人有时还不服你,给你制造点无伤大雅的小麻烦。
走进中庭,白光一闪,正中间座位正坐着一个少年,脸上带着看起来懒洋洋的笑,长腿闲不下来弯曲勾着另一个空着的座位,听到声音
果然,做作的扭身来看,夸张地说:
“哎呀,迦蓝·南柯尔,好久不见啊。”
迦蓝·南柯尔,800年前南柯尔大帝的姓名,与眼前这个红发少女同姓同名。
兰斯洛特回头看向迦蓝。
南柯尔大帝·本人·迦蓝:“……”。
她料到有这么一出,也平静地回答:“好久不见,索柯陛下。”
名叫岁柯的少年是索柯帝国的陛下,而她看向那边静坐一句不说的少年。他是昌眀帝国的最高统领元帅。
而现在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都是一副少年人的面貌,迦蓝看着他们这副既陌生又熟悉的面貌,笑了。
现在把他们变成现在的敌人情况不明,倒不如跟着他们走,到时自可利用一番,说不定还可以趁机解决两大心腹大患。
她拉下一把椅子坐下来,直接放弃原本要抢夺飞舰逃跑的计划。
岁柯见她这样,对宿敌的了解,让他当即明白迦蓝打的什么心思。
不过没关系,他也正有此意。
况且,……有了软肋的南柯尔陛下还不知谁利用谁呢?
他的笑容更满了,他意味深长看向她身后,道,“是啊,好久不见,确实好久没和故人打招呼了,不见见吗?”
迦蓝皱了皱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谜语。
她心有所感,转身,红色长发飘扬在身后,神情空洞,是数十年再没有的勃然色变,也是长久如寒冰将碎的迷茫失语。
心脏仿佛成了南柯尔千年伫立古老的钟,缓慢又急促,一声又一声,经久不绝。
让迦蓝仿佛梦回明晓眼前人死去的心脏的痛意。
眼前人不知晓迦蓝的兵荒马乱,她由衷地为再次见到故人高兴。
她有着一双神秘优雅的紫罗兰花色双眼,来人身量高挑,淡紫色长发漂亮的及腰,提起裙摆,施一久违的见面礼,道一声久违的好久不见。
迦蓝目不转睛盯着眼前人,四周在她眼里化作虚无,哀意和痛意如擂鼓在她心脏跳动。
她强忍下一切情绪,长久,漫长地注视眼前人,如同注视一段已经腐化虚无的岁月。
迦蓝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她的嗓子已经干哑地说不出一字。早已去世的心上人再次出现陛下面前。
陛下怀疑这是她的森罗幻境。
不为大众所知,十三境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圣者,唯有圣十三境才被称为圣者,而这其中的区别就是是否勘破了森罗幻境。
森罗幻境顾名思义,包罗万象。里面似真似假,是每修到十三境最悔恨,最沉溺,最不舍的镜像,十三境堪不破,悟不透,也就不是真正的圣十三境,传言有十三境迷失在里面的,但距现在十三境说,森罗幻境除了每段时间都出现,其实不会拿十三境怎样,也就不太区分十三境和圣十三境的界限,一律称之为圣者了。
迦蓝认不出她,太真的,反而让人觉得是虚妄。
一旁注视着她们的淡漠少年打破了僵局,他看了对视的二人一眼,淡声,似若有若无的叹息,道:
“……是真的,她活了。”
迦蓝不知道说什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了。
那双如红宝石般的眼眸长久注视阿诺斯。
洁白如小天鹅轻柔的脸颊,浓厚紫色的长发,高直挺拔的鼻梁,纤细交握的十指,她柔软漂亮的像个小公主。
阿诺斯冷淡到刻薄的优雅声音响起,久远般的熟悉。
“这么久都认不出来,跟你相处的时间是被狗吃了吗?”
她不渝地颦眉,更不高兴了,冷淡道,
“让开,别挡我的路。”说完就要走。
迦蓝伸出胳膊,她垂下眼睫,
“……不要,认出来了。”
她再抬起头时一如往常,笑着说,
“公主殿下,我认出来了,……原谅我的失礼。”
阿诺斯顿住,她抬起紫色璀璨的眼眸,她是高兴的,再见到迦蓝。
她说:“你认不出来,我会难过。”
迦蓝眼睫微微一颤。
她正要张口说什么,一道声线低雅的男声打断了她,他见众人看过来,斜椅在摇榻,说:
“你们再忽视我,我也会难过。”
他夸张捂住胸口:“我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吗?”
不然,他们四人其实都关注着他,这个不动声色,分明光彩夺目却隐在暗处的十三境。
兰斯洛特毫不在意他们不吭声,饶有兴致地问,
“你们认识啊,什么关系?”
岁柯率先,“宿敌。”
迦蓝若有若无笑道,“朋友。”
两人同时开口,对视一眼,迦蓝额头直跳。
迦蓝这次先来,“同伴。”
岁柯同时道,“对手。”
卫长笙和阿诺斯微叹道,就知道会这样。
再一次对视后,两人异口同声,
“兄妹。”
“姐弟。”
卫长笙咽下一口难喝的咖啡,什么也没说。
问话的人乐不可支,前仰后合,道“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阿诺斯淡淡回复,“你也能看着像姐妹。”
问话的兰斯洛特碰了个软钉子,摸了摸鼻子,心想不跟小孩置气,开口道,“你们都知道了吧,未成年要上学,而你们……考虑好上那座大学了吗?”
四人点头,卫长笙淡淡看了一圈人,开口,“兰斯加维尔大学。”
岁柯眼睛看着他,笑声说,“我赞同。”
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盯着阿诺斯的迦蓝,“赞成。”
阿诺斯一笑,眼睛笑时柔和非常,点头淡淡,“可以。”
兰斯洛特鼓鼓掌,
“恭喜你们达成共识,虽然我认为你们哪个大学都不知道,但没关系,”
他恶劣地笑,“共识无效,恭喜你们已经蓝思蒂姆大学预定了。”
“……”
无人搭理。
兰斯洛特摸了摸鼻子,感觉真是一群难搞的小屁孩。
他开口,“你们已经错过了统一招生时间,但幸好蓝思蒂姆每年有额外特供四个名额,你们走特供名额,可以免除第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等等费用。”
迦蓝撑着下巴,“其他大学没有名额吗?”
兰斯洛特“有啊,不过已经招满了,”他笑眯眯道,“蓝思蒂姆可是历年来宇宙排名第一的大学哦,便宜你们这些小家伙。”
阿诺斯慢慢回忆,“它位于首都,是吗?”
兰斯洛特“对。”
阿诺斯颔首,她看了众人一眼,“那好,我们可以。”
兰斯洛特看着这四个人,饶有兴趣,不奇怪吗?,既不问为什么要让他们入学,也不问为什么他们可以上宇宙第一的大学,他清清楚楚记得,这几个人知晓的消息分明不一,却在最后一个人到来后不约而同保持沉默,只问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兰斯洛特微笑,“看来我需要给你们一些交流的空间”
他站起来,整理衣服,“那就不打扰了。”
一妙,两秒,三妙……
白光闪过,人彻底离开了,可是,此处空间却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似的对峙状态。
岁柯率先打破沉默,他咚咚往桌子上敲了两下,苦恼道,“我一穷二白,到时候下一年的学费怎么交呢?”
阿诺斯,“没钱可以借你,不行贷款光脑。”
卫长笙,“对,下一年三月交学费,8个月时间,可以把自己贷个好价钱。”
迦蓝半手交握杯子,食指纤长有力,她细细摩擦粗糙坚硬的材质,
“也别太着急,毕竟陛下两斤肉还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到时候我没钱交学费就卖你们的肉。”
阿诺斯微微皱眉又松开,她看了看仿佛没有听到的卫长笙淡漠眉眼,又瞧了瞧把手里杯子当玩具嗤笑的岁柯。
她眼神止不住地柔和温软,对迦蓝说,
“你不要卖我的肉,卖他们的肉,好吗?”
迦蓝与她注视,骤然一笑,“卖你的肉,心肝,我怎么舍得。”
阿诺斯心脏一颤。
而监控室内,兰斯洛特啧啧两声,“真有意思。”
旁边盯着监控的蓝度皱了皱眉,“感觉他们在叙旧,又不太像,而且他们说话……嘶。”他憋不出来,“……像玩闹”
兰斯洛特谈了蓝度个脑蹦子,他单腿撑着坐在高椅上,另一只腿闲闲翘着,“这你就不懂了吧,密码,音符,记号看多了,总有人给琢磨出来,但说那些只有熟悉的人才会知道的话可再保险不过了。”
他摇摇脑袋,“这恋爱密语说的。”
蓝度婴儿肥还未褪去,脸上一皱,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汤圆,“不是吧,可他们说的话也很明显啊。”
兰斯洛特敲了下他的脑袋,这手感,“说你傻还反驳,他们明摆着知道有监控还说暗话,是他们知道我们怀疑他们,所以干脆不隐瞒,明明白白告诉我们,是诚意,也是胆子大。”
他回想起那几个小孩,一口一个陛下,公主叫个不停。
嘲笑道:“好中二啊!”
他闲闲长腿勾着桌凳转了个圈,叹气道,“养孩子难啊。”
“还是一群小孩子呢,送去蓝思蒂姆看看还能不能掰一掰。”
漫长的旅程后,瑰丽的星云变化闪烁成霞丽的玫瑰色,气鸣降落,像盛大的开幕仪式。
首都星,到了。
这艘星舰说是送走迦蓝他们,但明为运输舰,保护重要物资的军人依次迅速下来,在漫长的搬运后,依次排成两排,白色军装庄严肃穆,笔直站立。
手持拍摄证的记者寥寥几个,却是屹立多年的金牌记者,更多的人在全息光脑,观看此次直播。
睡了一觉昏沉才醒来就被通知目的地到了的迦蓝犹如玉石般冰凉的手掌心隔着湿蒙的雾气对准天上变幻的浮云,她红色长发飘卷,像朦胧初醒。
记者Asia娴熟地开口,“此次运输物资圆满完成,有幸展现刺蘼领域军人的风貌,大家看这些军人身上绣的大片蔷薇花纹,是刺蘼地区的国花,象征着美好的品德,如坚强,不屈,神圣,奉献……。”
阿诺斯指尖柔软洁白,轻轻附上迦蓝冷玉般的手,她缓缓坐在迦蓝旁边,紫色长发柔柔落在红发旁边,堆散像色彩艳丽的云。
迦蓝开口望向站在两旁的身穿白色军装的人,那上面只有大片蔷薇花纹了,“以前军装是深紫色的。”
阿诺斯漂亮的紫眸也跟着凝望,“现在也很好啊,真漂亮,那上面有烈焰的颜色。”
她转向看向迦蓝,那套军装胸口绣着一束紫色漂亮蔷薇花,斜往上迎,像送别,像哀悼,可仔细看,烈焰似有似无,灼烧着与如剑形的长叶在花瓣附近缠绕,像她头发的颜色。
她伸出洁白柔软的手,作邀请,“我们走吧。”
迦蓝转向她,伸出手。
走到舱门,岁柯百无聊赖倚靠静静站立的卫笙身上,一见他们就抱怨,“怎么才来啊?”
迦蓝笑了,她与阿诺斯并肩前行,“人老了,走路慢。”
岁柯“那你确实老了,想当年,腿断了你都说再来,现在人老了,得服输啊,……,啊!”
懒得听他们挤兑的卫笙拉开了舱门,一把推开岁柯,率先走了下去。
舱外云雾一圈圈缭绕着广阔的星际,蓝白相间的鸟儿一次次飞来,嘴不停的记者依然口齿清晰,“大家看,那种鸟叫做苍鸾鸟,象征祝福,归来之意,他们也是否庆贺我们军人的和平归来呢,让我们再一次像他们表达我们的敬意……。”
那些枯燥的场面话使直播人数了了,他们都是冲着兰斯洛特上将来的,几乎没人听记者在说什么,记者捏了把汗,现在还没到开仓的时间,还要继续说,可突然,轰隆一声,本不应在现在打开的蓝白相间的舱门突兀打开。
记者一愣,却在直播的催促下飞速跑过去。
旋转的烟气了了旋转,烟气消弥中,走出来一个寒潭冰渊冷淡的少年,眼神淡然,在万众瞩目丝毫不慌走下来。
直播间也愣了一瞬,这是谁?长得……还挺好看。
紧接着又出现一个金色有些微卷的少年,他金发熠熠闪光,见有人在,飒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紧跟着追前面的少年。
在那少年后又并肩走出两个少女,都身量高挑,右边的红发少女微高些,低头附耳听着右边少女说着什么,经过愣神记者旁边,扫他一眼,那眼神是早已习惯寒冰的利刃,不经意的冰冷,却无恶意,只是一眼让人恐惧罢了。
士兵两排并立,井然有序,纵然奇怪,却站的笔直,神情肃穆。
中间空道突兀走来几个年轻人,本来是不相合的,可偏偏,那几个年轻人举重若轻,毫不在意,红色地毯扑就好像理应成为他们脚下的路。
金发少年还笑眯眯挥手,但气质庄重,看起来像王子向他的臣民招手,如此可亲又不失威严。
记者看的一愣一愣的,不过职业素养还在,急忙上前打算采访,那金发少年看见了,却伸出手食指抵在唇上,摇摇骨节分明的食指,露出笑意的拒绝他。
他跟上前追着前面的同伴,是个人,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兴致勃勃,跃跃欲试。
大门千百年屹立,浮动的金光跳跃,蒙上一层曼妙旋动的纱。
金玉良石,端端正正写着。
蓝思蒂姆大学。
不必彰显,简简单单,威严与气度跃然。
接应的蓝苏静静等待新生前来,之前统一的新生进校已经过去,这次额外让他招待,也有让他观察这几个新生的意思。
他手腕银色腕表精细,千金难求,在时针转到8的那一刻,日光浮现,金色的光遮掩来人的眉眼。
金属皮革碰撞,泠泠细碎声响穿过风吹过耳畔,来人唱着,“拜山水向那别离,对酒当歌别山水,我自相逢日。”弯弯绕绕,尾声高亢清越。
清亮女声随口接着,“水离不过两三日,挥手将那往日吹长笙。”
卫长笙长眉未落,踏步而来,步调声声声应和,开口唱,“乞阿,长风八笙水,向九天,莫子相逢……”
慢慢走进,一片叶在眉眼柔和含笑人的嘴间幽幽伴奏,时高时低,像张开翅膀腾越翻滚的飞鸟。
蓝苏静静看着他们走进,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一首诗,莫叹离别终有尽,当归来时应恣意。
蓝苏慢慢露出一抹温和的笑,“你们好,很荣幸,从今天开始,蓝思蒂姆大学成为你们人生旅程的一站,我叫蓝思,是你们的学长,幸逢相遇……”
蓝苏确实是一位好引路人,不仅将学校历史如数家珍,还脾性温和,一一介绍学校各地。
“从今日后,你们将要在蓝思蒂姆大学学习,光脑必不可少,学院的通知会一一通知到你们各人的光脑上,现在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岁柯率先举手,他总是笑眯眯的,像暖阳一样,看起来表面比蓝苏还有一种亲和力。“那我们是那个学院呢?”他苦恼道,“我们来的太晚了,还有人要我们吗?”
蓝苏失笑,“不会的,学院不限名额,这也是为了保证好人才不会露掉,”
他严肃地说,“至于学院选择,我接下来要带你们去的地方,你们要在那里进行精神力和灵力属性测试,根据测试结果选择你们的学院。另外境界测试会在12月3日,也就是明天,你们赶得巧,幸好这次测试没错过,不然就得等下一年了……。”
迦蓝几人对视一眼,皱眉想到自己的境界,“……”还不如错过呢。
迦蓝伸出青涩纤长的手指,白玉皎皎,犹如芙蕖。这具身体当真不过十七八少年,现在的科技查的出来吗?
他们的真实年龄。
她做公主倒也不曾知晓这些返老还童的魔道阴私,昔日见到,也不过一句执念深重。
可她做帝王时,世间财宝无有不享,珍奇秘术尽在手,才知这等看似不可能之事早有人千百遍尝试。
午夜梦回,也曾惊醒自问,为何我不可以。
如今不知何人,当真帮陛下实现此等夙愿,倒是不知该感谢还是埋怨徒增一因果。
迦蓝伸出手掌,掌心纹路轻轻浅浅,印在银色泛光的透明玻璃球上,她们早已知晓自己的灵力属性,精神力不知为何,只能勉力动用些许,幸好应付小小的测试还可以。
她转身而过,大火灼烧水波似的一层层浮动,掀起阵阵涟漪,一会儿,漂亮精致的字体浮现在玻璃球上。
火属性,A级
阿诺斯等人也一一测过,分别是。
阿诺斯:光属性,A级
岁柯:木属性,A级
卫长笙:冰属性,A级
其实测属性不过是给刚成年的孩子测的,目的是为了给他们找寻发展方向,世间精神力强自然对成长有利,可真正论实力,还是论境界。
迦蓝看他们一眼,精神力倒好隐瞒,属性大多这几样,倒也看不出来什么联系,可偏偏,境界必须用法宝来隐藏。
不说迦蓝,他们一个个都是法宝不缺,天材地宝随便用.
可偏偏,一朝落魄,稀里糊涂从棺材底下爬出来,周身一穷二白,倒是真是用时方恨少。
迦蓝随意应和见了他们测试结果很欢喜的蓝苏,一边观察岁柯和卫长笙,见他们面色不动,也不知有多少自己的心思在里面。
“你们这几个成绩都很不错,都符合机甲学院入学标准,机甲学院是我们学校最好的学院,诸位学弟学妹们不如选择机甲学院,不仅学杂费全免,而且有津贴补贴。”
迦蓝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待长久,本想选个清闲的专业,但听到学杂费全免,不禁心中一动,她现在身无分文,吃土倒是可以,但总不能让阿诺斯跟着一块,她细细问了几个专业学费的比较,最后定下,“好,就机甲专业。”
阿诺斯自然跟着她一起,而岁柯和卫长笙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跟着选了这个。
蓝苏不禁高兴起来,机甲专业虽然热门,但现在各行各业百花齐放,那一门都有自己的爱好者和有天赋者,难得有达到招收最低标准的精神力A级,也会因为受伤次数多,致死率高和毕业率低等等原因比其他专业人数少那么一点,现在多来几个人,丰管有什么心思,多少能降低点机甲专业的致死率,反正那些世家大族心思也不见得少。
总结一句话,当真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痒,多多益善。
蓝苏回想前几天测试完后新生满怀期待叽叽喳喳的场景,也不由自主鼓励道“好了,现在你们知道自己的天赋属性后,只需要潜心修炼,日后必定有所成就,那些天赋有些差劲者也不要灰心丧气……”
蓝苏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看着这一群人,迦蓝抱臂站着,岁柯百无聊赖,卫长笙面无表情实则魂游天外,阿诺斯倒是静静听着,见他看来莞尔一笑。
有些尴尬心想,怎么一点没有新生刚刚踏入校门的激情?
正巧,他的光脑来了一则通讯,赶忙歉意示意后接住,来人怒火冲天大喊,
“那些狗操的,竟然给我使阴招,他们想上天行榜想疯了吗?我一定要***奶奶……把他们**弄死”
蓝苏,“啊,”
赶忙劝道,“你不要激动,慢慢来,跟我说说。”
来人看了一眼光脑,也很惊讶,“怎么是你,苏苏,打错了,有人喊我,挂了啊”话落就挂,丝毫不带犹豫。
蓝苏一懵,再打已经打不通了,他有些心焦,却知道在新生面前保留理智,最近事情繁多,他才抽出点时间迎接新生,唯恐一没看好,这些人又给他惹出点乱子。
阿诺斯看出他掩盖的着急,善解人意道,“学长很忙的话就先走吧,我们没有其他事情了。”
蓝苏惊讶,很快苦笑,“不是的,学妹,”
他有些欲言又止,“这一路来,你们有看出什么吗?”
阿诺斯低眉思索,却静静等待他的话。
蓝苏道,“这一路来你们也看见了,学校没什么人,路上安静的很,其实是因为联邦大赛要到了,他们都集中到演武场”
看起来他很想说惹事生非这几个字,但咽下去,改成
“玩耍了,你们这几天要是没我带的话,你们就得独自一人了……”
蓝苏还要再说,看见他们气定神闲的神情,又感觉没必要,他摇摇头,转念一想,算了,反正校园嘛,闯闯就知道了。
当然,他万万没想到,迦蓝他们是那样个闯法。
当下心定,告诉他们去教堂录学籍信息后就去演武场去了。
而迦蓝与岁柯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分道扬镳。
迦蓝带着阿诺斯去往教堂,风景优美,鸟雀叽叽喳喳,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确实如蓝苏所说,人都不在。
脚步声不缓不徐,迦蓝闲庭漫步走到教堂,阳光照耀她的背影,离阿诺斯越来越远,阿诺斯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慢慢走着却不追赶迦蓝。
阿诺斯欣赏会堂的风景,会堂金碧辉煌却不低俗,两侧镂空,剑,火,蔷薇,剑兰,各国国徽以绚烂又夸张的手笔绘声绘色画在壁画上,满目中只感受到绘画者澎湃的激情,金顶是浮悬的罗马鼎,水晶链神圣托举起一个圆滚滚蓝色球形,威严又庄重。
迦蓝早早站在会堂的中间,这会堂其实很大,大的空荡,只有中心处却陈列着浮空的水晶涟漪的光幕,难怪蓝苏不怕他们找错地方。
迦蓝不知何时又拿出了兰斯洛特赠送给他们的光脑,有一下没一下抛在手里玩,她素手饶有兴致点击光幕,清脆可响操作声音。
阿诺斯慢慢走进,迦蓝对她回首一笑。
阿诺斯如水的眸子清清楚楚映入几个字。
A脑所在,禁止触碰。
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写着这几个字,的幽幽泛着蓝光的水晶球,丝毫没有把这几个字放在眼里,啪嗒一下,把手里的光脑按在自己手上。
光脑伸出金属似的四爪,紧紧抓在迦蓝右手,自动开机,白色光亮一闪。
无机一般的冰冷声音响起,
“你好,这里是A脑,很荣幸为您服务。”
迦蓝直接问“A脑是什么?”
“A脑是为保障联邦公平正义所采取的智能服务,所属联邦公共财产。”
迦蓝接着她笑问,“我们为何到这里来?”
光屏好似一闪,很快一个听起来更温柔更人性化的女声响起。
“已查询问题,现在为您回答问题,根据玫瑰星域秘密所属条例,已涉及保密协议。”
迦蓝“超S级目标是什么意思?”
A脑语气无波无澜“超S级目标为特立,自我出世以来,提供保护,监控和监管服务。”
迦蓝挑眉,敏锐抓住重点,“谁让你出世?”
A脑似一闪,“抱歉,您无权知晓。”
迦蓝“那好,你告诉我监管服务是什么意思?”
A脑声音似温柔一瞬,“我的制造者告知我,请您和您的同伴遵纪守法,否则我有权为您提供监管服务。”
迦蓝没问都有什么服务,她好像叹了口气,那双燃尽一切的红眸洞察一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谁有资格监管,监视,和监控超S级目标?”
A脑平静的声音说,“已查询,您拥有知情权,回答为联邦主席联合现十三境圣者9人共同同意后可由联邦主席一人监管,监视和监控超S级目标。”
迦蓝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鸣警一般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此时聚集在演武馆的老师和学生一愣,这意味着有未成年人逃离A脑监控处。
而发生在校园内还有逃离A脑监控处通常是联邦人口中所说的,
有小孩逃学了。
警报声铺天盖地,很快本来看起来安静的校园突兀好像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人,很明显是老师的人,脸上无一不焦灼难耐还有怒气,身穿紫罗兰样式的白服年轻学生却大多数新奇加蠢蠢欲动。
其中一位鹤立鸡群胸前佩戴紫罗兰的年轻学生身量高挑,面容沉静,他向焦急的老师建议,
“老师,已在二三四年级查找,无人逃学,看起来应该是大一生。”
那老师焦急万分又咬牙隐约带着怒气,“好,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兔崽子敢逃学,别让我逮到他。”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还没有人找到那个学生,开始连学生都急了。
他们新奇是多少年没见到逃学的人了,当然小时候还是家里的小崽子还是有过一次经验的。
但随着A脑越来越完善对未成年保护力度越来越重,连三岁的小屁孩都知道,如果你不戴跟A脑绑定的光脑话,你就会有幸得到一次全校警报并挨揍。
很显然,找了这么久就有些不寻常。
留着一把络腮胡的校长听见新生都查过,没找到人,心情更糟糕了。
联邦大赛在即,这次开展赛事本来是为了选拔,本来一位新生刚入学很乖,现在倒出了这等事。
他突然脑子一亮,今天不是有四个新生要入学,他叫住蓝苏。
“蓝苏,快带我去今天那几个新生的宿舍。”
蓝苏一讶,他知道校长想到那几个新生了,但他对那几个新生很有好感,边带路边开口,
“校长,那几个新生,应该在宿舍里安置呢?您还没见过他们吧,他们很乖。”
他磕巴了一下,“……乖……。”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连一点人的痕迹也没有,他们不会连进来也没有进来吧。
他看看校长和老师们微妙的眼神,那是说这也叫乖?
再看看原模原样丝毫未动的宿舍,有些不妙地想,他们不会真逃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