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日惊变

上海十月的梧桐叶还未落尽，苏瑾踩着细高跟穿过外滩十八号的长廊，青灰色大理石倒映着旗袍下摆的苏绣缠枝莲。手机在羊皮手包里震动第三回时，她终于停在鎏金雕花的黄铜电梯前。

“苏老师，陆氏的人提前到了。“助理小唐的声音发紧，“他们说要先看《瑞鹤图》的修复方案。“

电梯镜面映出她骤然抿紧的唇线。修复室在顶楼，透过弧形落地窗能望见黄浦江上游弋的渡轮，而她此刻只觉得满室秋阳都成了刺目的探照灯。宋代绢本最忌强光，那帮西装革履的“投资人“却偏要将会议安排在正午。

推开胡桃木门的刹那，苏瑾闻到了雪松混着广藿香的尾调。会议桌尽头坐着个穿枪驳领西装的男人，冷白腕骨从袖口露出一截，正用戴着黑手套的指尖轻敲黄花梨镇尺。他抬头时，额发在眉骨投下阴翳，眸光却利得像她工作台上那柄纳米级手术刀。

“苏小姐。“他的声音让苏瑾想起故宫地库里那些沉睡的青铜器，“贵工作室交来的预算，够买下你们这栋楼三年的使用权。“

修复台前的LED无影灯突然暗了暗。苏瑾伸手扶住台面，指甲在生漆大漆上掐出月牙痕。三百年前的螺钿镶嵌屏风在他们身后泛着幽光，而她清楚听见自己心跳震碎了满室檀香。

“陆先生可能不了解，“她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翡翠水滴坠子，“文物修复不是房地产开发。您看到的每一分钱，都要化作零点三毫米的贴金箔，熬进三百六十天的生漆里。“

男人站起身，西装下摆掠过明代剔红漆案，惊起一缕沉水香。苏瑾这才发现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影子能将人整个裹住。他摘下手套的瞬间，她注意到他虎口有道月牙形旧疤。

“下周会有批新设备从苏黎世运来。“他抽走她指间的项目书，纸页擦过她尾戒上的东珠，“包括您申请了三年的多光谱扫描仪。“冰凉的瑞士德语腔拂过耳畔，“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谈真正的合作了吗？“

窗外突然掠过一群白鸽，扑簌簌的振翅声里，苏瑾看见他解开袖扣时，腕表盘面闪过幽蓝的珐琅微光——那分明是二十年前故宫失窃的“月影听松“系列孤品。（接第一章结尾）

电梯下降的失重感让苏瑾攥紧了羊皮手包，翡翠耳坠在金属轿厢里荡出幽绿残影。手机屏幕亮起师父的旧讯息——“故宫西六所的梧桐抽新芽了“，发送日期正是二十年前父亲追查文物走私案失踪当天。

她猛地转身按亮所有楼层键，高跟鞋在波斯地毯上碾出深痕。回到修复室时，《瑞鹤图》已展开在青玉案上，陆沉站在光谱仪投映的汴京虹桥前，指尖虚抚着全息影像里巡值的禁军。

“宣和画院的错金工艺，“他忽然将激光笔指向画中殿顶鸥吻，“用的是吐蕃进贡的汞合金。“蓝光扫过苏瑾胸口时，她锁骨间的和田玉平安扣突然泛起血丝纹。

恒温箱发出蜂鸣，陆沉从怀表夹层拈出片金箔，对着通风口轻吹。金箔飘落在生漆表面时，竟自动贴合出半阙瘦金体——正是《瑞鹤图》缺失的题跋。

“这是...“苏瑾的貂毛护甲磕在显微镜上，“徽宗真迹才有的金丝宣！“

陆沉忽然擒住她手腕按向加热台，38℃的恒温恰似活人肌肤：“苏小姐的玉扣在X射线下，会显出比这更有趣的纹路。“他扳开她掌心放入青铜钥匙，纹饰是交颈的螭龙与团凤，“令尊在保和殿地砖下留了份礼物，有效期到明日破晓。“

窗外掠过闪电，映得他眉眼如出土的青铜面具。苏瑾后退时撞翻宋代曜变建盏，茶汤在纳米防震台上蜿蜒成《山海经》里的玄蛇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