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学术渊源与传承

第一章　流派传承

孟河医派起源于明末清初江苏武进县孟河，至清末民初，以费伯雄、马培之、巢崇山、丁甘仁名声最为显著。丁甘仁先生主张寒温一体，结合伤寒温病之所长，兼擅内外，疗效卓验，尤擅时疫热病、外科、喉病的诊治。丁甘仁一生对于中医事业作出的杰出贡献，为中医史册写下了光辉的一页。陈存仁先生先后师承丁甘仁、丁仲英父子，是他们的得意门生，开启了丁氏内科陈存仁一脉的传承。

陈存仁

陈存仁（1908—1990），祖籍福建，1908年2月14日出生在上海老城厢一个破落的绸缎商人家庭，原名承沅，小名阿沅，又名保康，字存仁。1921年入南洋医科大学攻读西医，因罹患伤寒，经西医诊治弗效，后延请丁甘仁先生经中药数剂而愈，遂改投上海中医专门学校，先后师从丁甘仁、丁仲英父子，并与谢利恒有师生情谊，兼从丁福保学习经济，或耳濡目染中西医汇通之道。

20世纪20年代末即自设诊所独立行医。1927年，陈存仁独立创办了国内第一份医药卫生常识方面的报刊《康健报》，同时参与了民国时期上海中医药多种期刊的办刊编辑工作，是许多中医期刊杂志的重要撰稿人。因参与组织抗争臭名昭著的妄图取消中医的“废止旧医案”而闻名海内，是当时海派中医的代表人物。1930年起，陈存仁受聘上海中国医学院主讲中医内科学，并担任上海多家医学院的教授、实习教师。1935—1937年，任上海中国医学院董事兼总务主任，是当时上海最大的慈善机构仁济善堂董事，担任其下属的仁济育婴堂董事兼义务堂长，出任抗敌后援会慈善救济组委员，并任广益中医院、上海佛教慈幼院、上海普善山庄、上海孤儿院董事，以及上海市兵役协会免役审别委员、上海防痨协会委员等职。1949年赴港，另起炉灶。1954年在香港创办中国针灸学院，为香港特区培育了很多针灸人才，是香港《星岛晚报》《大人/大成》等专刊专栏的长期撰稿人。1985年退隐，移居美国。1990年9月9日，因突发心脏病，病逝于美国洛杉矶寓所。

陈存仁在大陆期间，历任上海市国医公会常务委员，上海市卫生局中医考试委员，全国医药总会常务理事，国民政府考试院上海区三十五年度中医考试襄试委员，三十六年上海市卫生局中医咨询委员，上海市中医师公会常务理事，上海市参议会卫生委员会召集人，国民政府卫生部中医委员会顾问，中央国医馆编审委员，中央国医馆上海分馆董事，上海市十一区卫生委员会委员、国民政府中医界别国大代表等职。赴港后，先后历任香港中医师公会名誉会长，港九中医师公会理事长、名誉会长，中国针灸学会理事长，香港东华三院总理及香港苏浙同乡会副会长等职，是香港最知名的上海人之一。

（一）学术思想

陈存仁聪慧机变，勤勉博览，学验俱丰，诊断力强，长于时病，善用验方，不仅对本草研究精深，对经时方见解独到，对四诊详察明辨，还能在中西汇通方面另辟蹊径，并重视精神卫生、食养锻炼。擅长内科，尤精肺肾，如伤寒、肺病等时病，并善调理，活用膏方，于男女科及杂病多有心得。撷取其关于湿温伤寒、膏方及食疗等方面的学术思想简介如下：

1.湿温伤寒学术思想

陈存仁阐述湿温伤寒的发病过程，发病症状，概以西说为准，症列四阶（发病时期、低热时期、高热而神清时期和愈病时期），明辨顺逆；病因诊断，衷中参西；建议分期用药：初期宜以轻剂表散，低热期、缠绵时期宜轻散疏化，高热而神清期宜清解凉血、安定神经，高热而谵语期宜泄热解毒、醒神开窍，高热而痉厥期宜清涤热毒为主。

2.膏方学术思想

陈存仁认为膏滋药（膏方）调理虚弱各病，面面俱到，善治病之癥结根源。膏方的适应证为虚弱各病，尤其是阳虚、阴虚、妇女病及青年病等；适应人群为病者或弱者，即今之所谓亚健康状态；治疗大法为补益虚弱，充实气血。同时指出，膏方具有五大特点：穷本探源，治本为主；面面俱到，善治慢性复杂病证；因人而异，量体设方；其味可口，能耐常服；毒副作用小，常服无不良反应。同时还有四大注意事项：一不可滥用方药，二不可胡乱开药，三不可以价论效，四不可盲目进补。

3.食疗学术思想

陈存仁认为食疗有食养、食治、食补、食忌之分，而养生食品应有售价廉、生产便、功效验的特点，但在实际运用当中应该结合体质来辨证论治，不同疾病的食疗策略有所不同。如陈存仁认为，消渴病（即糖尿病）之上消大渴引饮是“尿崩症”，中消多食不已是“多食病”，下消小便如膏是“蛋白症”，但病源均在司糖质之脾脏。首当治标，控制糖质，可用猪胰一条加粟米须五钱煮汤代茶饮，或干地黄一两，煮茶代饮，禁忌糖质（碳水化合物）；次应治本，徐图缓治，无兼证者用六味地黄丸，体热偏阴虚者用消渴丸，体寒偏阳虚者用回天消渴丸。

（二）论文著作

1.医学著作

陈存仁有“医界才学”之誉。1927年3月独立创办了国内第一份医药专业报纸《康健报》，1948年出版了首部研究肠伤寒治疗的专著《湿温伤寒手册》，还先后主编了《中国药学大辞典》《皇汉医学丛书》等皇皇巨著，并为民国时期多种中医药期刊报纸及《申报》《新闻报》等撰写了相关稿件数百篇。20世纪30年代曾撰《乐天长寿辞》，以探讨修身养性的真谛，强调“健康要道，端在正心”；1945年仿“朱子家训”撰写的《医家座右铭》得到了医界同仁响应。1949年赴港后，曾刊印《医学常识丛书》等10余种书目宣传推广中医保健养生知识。20世纪60年代则应香港《星岛晚报》董事长胡仙女士邀请，开辟“津津有味谭”专栏达17年之久。1979年应日本讲谈社之邀编纂并于1982年出版《中国药学大典》（又名《图说汉方医药大事典》）。

2.论文文章

陈存仁著述甚丰，已考据发表文章110余篇，如《姚公鹤对于中医之谈话》《睡眠问题：失眠浅说》《记日本皇汉医学之勃兴》《国医节史略》《中国医学史纲要表》《古今经穴精简统计及60穴道孔考定表》《德文法文金针疗法书刊简介》等。

3.其他著作

《银元时代生活史》《抗战时代生活史》《被阉割的文明：闲话中国古代缠足与宫刑》《被误读的远行：郑和下西洋与马哥孛罗来华考》《阅世品人录：章太炎家书及其他》《业外杂谭录：袁枚食色及其他》《我的医务生涯》《被忽视的发明：中国早期医药史话》《红楼梦人物医事考》等。

（三）验方治验

1.胃气灵（经验方）

［组　　成］川厚朴、制香附、姜半夏、枳实、槟榔、砂仁、豆蔻、延胡索、台乌药、麦芽、鸡内金、谷芽。

［功　　效］克制酸水，防止食物发酵，消除气胀，增强消化，消除食积，开胃止痛。

［临床应用］胃酸过多，嗳气泛酸，胃气胀痛，胃气不和，肝胃气痛，消化不良。

［简明方解］川厚朴燥湿通气开胃，性温能制寒水；制香附疏肝理气止痛；半夏平气止呕消食；枳实消胀行气消积；槟榔祛湿通气消胀；砂仁、豆蔻理气化湿消胀；延胡索活血通气，消胀止痛；台乌药顺气散寒止痛；麦芽、谷芽行气消食开胃；鸡内金健胃消食化积。

2.胃疡灵（经验方）

［组　　成］甘草、海螵蛸、墨旱莲、侧柏炭、地榆炭、棕榈炭。

［功　　效］畅通气分，制止胃痛，减少胃酸，防止出血，亦能止血，愈合溃疡，去瘀生新。

［临床应用］胃溃疡、十二指肠溃疡等。

［简明方解］甘草调和百药、补中益气、健脾强胃，能消除溃疡，兼治疮疡肿毒；海螵蛸收敛止血、制止酸水、消除溃疡，甘草与其研粉同用，对溃疡有很大效力，有血止血，有酸止酸；墨旱莲制止炎症性出血，对胃溃疡及十二指肠溃疡出血有特效；侧柏炭止血功效极好，对消化性溃疡出血功效尤佳；地榆炭凉血止血、敛疮，对溃疡出血功效格外良好；棕榈炭药性平和，止一切出血，联合墨旱莲、地榆炭、侧柏炭，止血效力更大。

（四）弟子门人

1.师承弟子

章庆云、陆士雄、董家声、顾宗文、顾时雨、陈永康、徐震旦、黄维本、顾金祥、陈志超等。

2.门人

陈百平、陆颂文、邵雅谷、陈秉尧等。

章庆云

章庆云（1916—1989），男，浙江德清人。早年丧父，家境困笃，17岁患副伤寒和疟疾，由名中医张载伯治愈，遂奋然而学医。先从师张载伯3年，再拜陈存仁为师，案侧随证4年，被陈存仁列入门墙，居处方侍诊门人之首。后受聘于上海中国济生会平民施诊给药所担任内、外科医生。1946年在陈存仁诊所任助理医务，1949年正式悬壶开业。1956年参加上海市公费医疗第五门诊部（通称“五门诊”）工作。历任五门诊内科主任，岳阳中西医结合医院内科主任，上海中医学院（现上海中医药大学）中医内科教研组副主任及中华全国中医学会上海分会内科学会委员等职。

（一）学术思想

章氏治医严谨，临证50余年，精研医理，融会贯通，对胃窦炎、胃与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萎缩性胃炎、咳喘、心血管系统疾病等均有独到见解。如治胃重肝脾，章氏认为，胃脘痛之病因多为寒冷伤食、虫积湿热、肝郁脾虚等，病机为气机不畅，治则为疏肝理气，健脾和胃。故其病虽在胃，但调治当重肝脾。因脾胃相为表里，胃病则及脾；而脾土运化有赖肝之疏泄，肝木郁则脾土虚，肝火旺则脾胃阴伤，理当重视。善用香苏散、丹参饮加味治疗，若坚持服药，可促进溃疡愈合，减轻肠腺化生。同时，章氏还特别强调饮食必须“饮必小咽，端直无决”，切忌狼吞虎咽，少食或不食油煎食物、辛辣之品。另外，心情要舒畅，不宜多恼。

（二）论文著作

章氏著述有《章庆云医师医案》，以及《66例胃脘痛临床疗效观察》《临床运用人工牛黄治疗感冒发热》《临床运用人工牛黄经验总结》等论文。

另有门人学生等总结其经验撰写《老中医章庆云运用香苏散治疗脘腹痛的经验》《章庆云老中医治疗胃脘痛经验》等文章。

（三）验方治验

章氏有经验方柴卷甘露汤、和胃冲剂流传，并有外感风寒证、急性气管炎、胃下垂、过敏性结肠炎、呃逆、癔病、面神经瘫痪等杂病治验。

1.柴卷甘露汤（经验方）

［组　　成］银柴胡10g，清豆卷10g，羌活5g，独活5g，前胡10g，甘露消毒丹（包煎）15～30g。水煎服。

［功　　效］解表疏风，清热解毒。

［临床应用］主治发热而恶寒不甚、脉浮数或浮滑、苔薄微黄之普通感冒与流行性感冒的风热型。

［简明方解］银柴胡清化退热，清豆卷解表退热，羌独活发散风寒，前胡宣散风热，甘露消毒丹清热解毒。临床可随症加减运用。

2.和胃冲剂（经验方）

［组　　成］苏梗6g，香附9g，青皮6g，川朴花3g，佛手花3g，制川军9g，龙葵15g，黄芩12g，党参9g，生白芍12g，甘草9g，大枣12g。以上方为一料制成冲剂，每包重25g，每次服1包，日服3次。

［功　　效］健脾和胃，理气止痛。

［临床应用］主治胃脘部痛胀闷嘈之胃窦炎、浅表性胃炎、胃与十二指肠球部溃疡等。

［简明方解］苏梗、香附、青皮、川朴花、佛手花疏肝解郁，芳香健脾，和胃畅中；党参、大枣、甘草甘温补脾健胃，益气升阳；黄芩、龙葵疗痰热，清胃火；生白芍养血敛阴，平肝止痛；大黄苦降健胃，祛瘀生新。

（四）门人弟子

其传人为朱生樑，门人有宫克奇、郑建华、高桂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