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霍华德子爵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灯簌簌作响，橡木书桌在他掌下发出骨骼断裂般的哀鸣。
他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住面前汗如雨下的乔治，后者正像只受惊的鹌鹑般瑟瑟发抖。
“是谁，查清楚了吗？“霍华德子爵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仍强压着滔天怒意。
“大人，根据我们的人说，好像是卷轴师协会的人来的，是他们养的打手。”乔治看着愤怒的霍华德子爵说道，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忐忑不安。
“卷轴师协会！”这个名号像一盆冰水浇在霍华德子爵头上，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跌回高背椅中，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压了压自己的情绪。
“行了你先下去吧。到时候我叫你。”霍华德看着在等自己下一步指示的乔治说道，他的侧脸被阴影笼罩，看不清楚表情。
“好，那大人我就先下去了。”乔治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霍华德子爵说道。
乔治如蒙大赦，倒退着退出书房，镶铜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连呼吸都屏得极轻。
“卷轴师协会，也许我早就应该想到的。”霍华德子爵注视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书桌说道，荡的书房里回荡着子爵的低语。
自己之前是被惊人的利润给蒙住视线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还有卷轴师协会这么一个和他们干着相同生意的组织在。
卷轴生意本来就是此消彼长，每一家都在分一块已经固定的蛋糕。
他们用低价抢走一部分就代表卷轴师协会的人少吃了一块。
这种赤裸裸的虎口夺食就算是换到了自己的身上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对方的。
“派铂这一手做的是真绝啊，是给我的警告吗？”霍华德子爵舔了舔自己的上槽牙，狠戾的说道。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这记耳光抽得响亮，但他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能从亡父手中接过摇摇欲坠的家业并壮大至今，靠的从来不是仁慈。
慈不掌兵，这条道理无论是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一瞬间，子爵指间的戒指在烛火下泛着血光，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碰撞出火花。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我也就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了，直接开战就好了，直接打到一方再也站不起来就好了。”
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卖卷轴的利润已经足够让霍华德子爵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压上去了。
“不成功便成仁！”霍华德子爵的眼睛里面闪过一道血色的光芒。
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阿德里安这位公国里面数一数二的强者。
他根本就无所畏惧。
“来人，把科恩给我叫过来。”霍华德子爵想通之后就直接去外面叫人去了。
窗外，正午的骄阳已化作暮色沉沉的余晖。
但是整个天地就好像被盖了一个厚厚的棉被一样，压的在其中生活的人喘不过气。
霍华德子爵因为乔治带来的消息还没有吃午饭。
......
科恩从城外策马疾驰而归时，霍华德子爵正坐在长餐桌前，银制刀叉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鹅肝，动作优雅而精准，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松软的黑面包、晶莹的鱼子酱，以及那杯已经醒至完美的红酒——这一餐的价值，足以抵得上平民半年的口粮。
“科恩，你来了。”霍华德子爵抬眸，刀叉轻轻搁在骨瓷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他端起酒杯，猩红的酒液在烛光下如血般浓郁，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霍华德子爵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已经将铠甲穿戴整齐的科恩满意的笑了笑。
“看来你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吧。”霍华德子爵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属下明白。”科恩的回答简短有力，嗓音低沉如铁石交击。
“那就点人吧，我要在今天看到卷轴师协会的崩塌。”霍华德子爵拾起雪白的丝绢，轻轻擦拭唇角，动作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是！”科恩的声音很沉稳，里面蕴含着一股独特的力量。
“去吧，要多少人都可以，我只要见到结果，懂了吗？”子爵缓缓放下染上酒渍的手绢，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我只要结果——不惜一切代价。”
“属下明白！”科恩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简洁，有力。
说完之后科恩转身离去，金属的靴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
......
夜色如墨，悄然笼罩着卷轴师协会那座灰石砌成的小楼。霍桑带着几个兄弟在门外巡逻，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今天，他们光明正大地砸了霍华德子爵的店铺——没有蒙面，没有掩饰，甚至刻意留下了名号。这已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都打起精神来！”霍桑低声喝道，手按在剑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过街道的每一个阴影。
他们当然是要带着人好好的看守自己的老家的。
万一被偷家就不好了。
至于他们的首领派铂？
此刻，他正和霍尔坐在会客厅里，品着今年新采的茶叶，脸上挂着谦卑的笑容。
“我已经按您的意思，派人砸了霍华德子爵的店铺。”派铂低声汇报，眼角余光观察着霍尔的反应。
霍尔闻言，嘴角缓缓扬起，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很好，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我倒要看看，那位大魔导师还能不能坐得住。”霍尔站在屋里面和一旁作陪的派铂喝着当年的新鲜茶叶。
他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赞叹道：“这茶是真的不错啊。”
“大人喜欢，是协会的荣幸，回头就给大人您府上送过去。”派铂脸上充满了笑意的看着霍尔。
“该死的老家伙，还给你送，今天过去之后我就该离开这个该死的银枫公国了，凭我中级卷轴师的等级，哪个国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派铂脸上充满笑意但是心中却是满满的怨毒。
可是他没有想到霍华德子爵的报复竟然是如此的迅速。
此时，卷轴师协会外，霍桑正带着人来回巡视。夜风微凉，正是守夜人最清醒的时刻。按照常理，即便有人要偷袭，也绝不会选在这个时辰——
可偏偏，黑暗中，金属的寒光已经悄然闪烁。
可是霍华德子爵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手里面现在最多的就是火球术的卷轴。
当武力占据绝对优势时，任何时刻都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全副武装的私兵如铁壁般列阵于卷轴师协会门前，精钢铠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科恩沉稳地指挥着数十名精锐战士，而霍华德子爵只是静立后方，冷眼旁观。
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这是霍华德家族的祖训之一。
“子爵大人，已经集结完毕了。”科恩将所有人都安排好之后来到最后方对霍华德子爵说道，声音低沉如闷雷。
“很好，那就开始吧。”霍华德子爵说道。
命令下达的瞬间，前排士兵齐刷刷地展开卷轴。羊皮纸撕裂的脆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紧接着——
“轰！轰轰轰——！”
一连串不断的响声出现在寂静的夜里。
十几颗炽烈的火球撕裂黑暗，如陨星般砸向卷轴师协会的高墙。
石砖在爆炎中崩裂，精美的浮雕化作焦黑的碎片，整面墙壁在眨眼间千疮百孔。
“什么。”正在巡逻的霍桑猛然转头，带着手下冲向爆炸声源头。然而当他赶到时，瞳孔骤然收缩——
数十名铁塔般的重甲战士已列成战阵，而更可怕的是，第二轮火球正如暴雨般呼啸而来！
“躲！！”他只来得及高喊出一声这个然后就被呼啸而来的火球给淹没了。第二轮火球术过去之后除了霍桑之外地面上已经没有站立着的人了。
霍华德子爵看着竟然有人硬接了十几个火球术的攻击，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惊异。
他挥挥手示意科恩赶紧去解决了这个人。
科恩看到霍华德子爵手势，明白其中的含义。
“砰！”
随着一声闷响，科恩如炮弹般腾空而起，钢靴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意识模糊的霍桑只来得及抬起双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中，霍桑如破布娃娃般倒飞出去，重重嵌进后方残破的墙壁。碎石飞溅间，这位最后的守卫者彻底陷入黑暗。
“绑起来。”科恩冷声下令。
几个人上前将霍桑绑了起来，科恩见状就下令前进。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烧。
所有巡逻的队伍都被霍华德子爵带领的队伍给绑在了一块。
一个个的不省人事，远远望过去甚是壮观。
协会内部早已乱作一团。
侍女们提着裙摆惊声尖叫，往日庄严的走廊此刻挤满了仓皇逃命的身影。
霍尔和派铂还在品茶，外面突然就嘈杂了起来，向窗外望去，隐隐的还能看见一道道的火光。
“外面为何如此喧哗？”霍尔手中的茶杯突然一顿，他望向窗外——原本静谧的夜色被一道道火光撕裂，浓烟开始在天际弥漫。
派铂强作镇定地起身：“大人稍候，我这就去查看。”
这个霍华德子爵的反应竟然这样迅速吗，该死的，他怎么跟那些慢吞吞的贵族不一样。派铂的心中此时已经是充满了惊涛骇浪了。
他的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这不可能！按照王都贵族们一贯的作风，从遭受挑衅到展开报复，至少需要两三天时间筹备。这个霍华德子爵，怎么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派铂之前制定的计划现在全部的失效了。
他匆忙推开门，迎面扑来的不是夜风，而是呛人的硝烟。整个庭院已陷入混乱，侍女们尖叫着四处奔逃。
院落里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救命啊！有人放火啊！”
派铂心中一沉，一把抓住一个惊慌失措的侍女。“发生什么了。”
那侍女原本还很慌张，但是见到是派铂抓住自己之后，侍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大人，外面有人不要钱一样的往咱们这里发射火球，咱们的护卫根本就来不及阻挡。
她的语气很慌乱，要不是派铂还拽着她恐怕现在早就跑的没影了。
派铂的心沉到谷底。他跌跌撞撞地冲回茶室：“大人！是霍华德子爵打过来了！”
“怕什么。”霍尔重重放下茶杯，茶水溅在昂贵的红木桌上。他站起身，法袍无风自动：“走我们出去会会他们。”
“好。”派铂暗暗松了口气。有这位元老会的高阶法师坐镇，至少性命应当无虞......
霍华德子爵和科恩带领着的队伍这时候也已经到了他们两个所在的院子的外面了。
当霍华德子爵的私兵团团围住院落时，厚重的橡木门突然洞开。霍尔手持水蓝法杖缓步而出，派铂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两人居高临下地站在石阶之上。
科恩刚跨入院落，便与霍尔四目相对。刹那间，两股截然不同的威压在空中碰撞——高级剑士的锋芒与高级魔法师的魔力彼此试探，在虚空中激起无形的涟漪。
霍尔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弧度。同阶之中，魔法师向来稳压剑士一头，只要保持距离，他有十足把握将这个莽夫玩弄于股掌之间。
“赶紧离开，我饶恕你不死！”霍尔法杖轻点地面，声音里带着魔法师特有的傲慢。
“哼！”科恩看着眼前还没有看清局势的魔法师不屑的哼了一声。
科恩冷笑一声，沉默地后退数步。他猛地抬手——
“放！”
早已蓄势待发的士兵们同时撕裂卷轴。霎时间，十几颗炽热火球划破夜空，将整个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呼啸着朝石阶上的二人扑去。
霍尔不慌不忙地举起法杖，顶端蓝宝石骤然绽放光华。一道晶莹的水幕凭空浮现，火球撞击的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嗤嗤“声。浓密的水蒸气瞬间充斥整个庭院，连先前的硝烟都被吞噬殆尽。
就连原本的白烟都在水蒸气的笼罩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科恩见到眼前的一幕，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个魔法师竟然是水系魔法师，遇上对头了。”
“继续，不要停。”科恩指挥手底下的人说道。
他们这次来准备的火球术卷轴十分的充分，听到了科恩的话之后，几乎是瞬间又是十几个火球呼啸而去。
满院的水蒸气顿时变得更加的充足。
庭院已然化作蒸笼，滚烫的水雾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但科恩知道，那层该死的水幕依然屹立不倒。
但是这才是第二轮，他根本就不着急。
第三轮，第四轮，火球术就好像是不要钱的一样，一次就是十好几个。
火球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齐射都让水雾更加浓重。科恩的铠甲上凝结出细密的水珠，但他嘴角却浮现出冷酷的笑意——再坚固的防御，也终有溃散之时。
而在蒸腾的迷雾之后，霍尔握着法杖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那颗价值连城的晶石上，悄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霍尔原本从容的面容此刻已布满阴云。他握着法杖的手指节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群该死的暴发户，哪来这么多卷轴？！”他在心底咆哮。
直到此刻，这位高傲的魔法师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致命的错误。虽然他曾向元老会汇报过霍华德子爵的卷轴店铺，却始终将其视为政治博弈的幌子。
在他固化的认知里，低价卷轴不过是贵族们惯用的把戏——就像那些声称“亏本甩卖“的奸商一样可笑。
这就是那些常年蜗居法师塔的老古董们的通病。他们的大脑如同凝固的精神海，拒绝接受任何超出认知的事物。
即便真相摆在眼前，他们也会用扭曲的逻辑自我欺骗。
直到火球砸碎他们的护盾。
直到魔力濒临枯竭。
霍尔终于尝到了傲慢的苦果。
“必须主动出击了。”霍尔算了算自己已经见底的魔力之后一咬牙决定道。
他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拿出了之前的那名贵客送给自己的药剂，咬开了塞子，一饮而尽，瞬间澎湃的魔力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水幕撤去的刹那，一道巨大的水龙卷咆哮着席卷庭院。借着这片刻的混乱，霍尔一把抓住派铂的衣领，法袍鼓动间，两人的身影已腾空而起。
施展完成之后他没有去管对面的人的反应，而是直接抓住派铂的手，带着他迅速的飞离了这里。
科恩见到他离去之后原本准备要去追，但是霍华德子爵没有让他去，“走吧，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了。”
科恩很顺从的答应了下来。
当夜，子爵府的地牢里塞满了昏迷的俘虏。而霍华德本人则带着费利克斯，乘着月色匆匆赶往阿德里安大师的法师塔。
银月照耀下，马车在石板路上碾出深深的辙痕，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