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鳞妖猿目睹此景,不惊反喜,这正中它的下怀。
自从饮下族中赐予的天池甘露后,它这身坚鳞硬甲早已今非昔比,眼前之人如何能是自己的对手?
此人虽有甲胄护身,但这般毫无保留地正面硬撼,对方即便侥幸不死,也必将落个骨断筋折的下场!
两者步伐愈发迅猛,伴随着一声轰然震响,刹那间蛮横地撞在了一处!
空旷的平地上,瞬时迸溅出一蓬鲜红刺目的血雾。
谭越被这股磅礴巨力撞得连连倒退数步,待他稳住身形后,不停地自口鼻中溢出鲜血。
他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抬眼望去。
只见那黑鳞妖猿立在血雾当中,一双赤目怒睁,尽管仍保持着躬身格挡的架势,却僵直如木,一动不动,显然已被生生震毙。
......
谷坡高地之上,群妖拱卫之中。
一只身高丈半,毛发略微泛白的老猿盘膝而坐。
它对童冲的挑衅置若罔闻,对三只妖猿的败亡也浑不在意,只是频频回首向西张望。
原本闪烁着狡狯光芒的双目,此刻满是焦急不耐之色。
白毛老猿曾亲身经历过十年前那场城下大战,知晓西面山里曾住着一位神通广大的修道人。
虽不知如今是否仍在,但生怕眼下的举动再从山里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因此它事先便在西面布置了许多哨探。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好在能有哨探活着回来报信,可见来人并非当年那位修道人,但它也必须分兵前去劫杀,再不济也要阻上一阻。
只盼能早些将谷中这班人马杀败,它好赶紧率领部众离去。
至于大千长许诺的天池甘露,它已不再奢求,事后能让自己带着族众退守苍遏山,它便已心满意足。
然而谷中这十一人皆为明壁军中流砥柱,个个非是等闲之辈。
若要举族上前围杀,他们定会拼死反击,纵使最终能够取胜,自己这支血脉后裔也会死伤惨重。
到那时,即便回到了苍遏山,也必将被其余部落欺凌至死。
权衡利弊,它只能派遣手下精兵强将轮番上阵,先行消磨这些军士的气力,待稍后决战之时,自会轻松许多。
白毛老猿稍一示意,便又有两只通体混黑的妖猿自高坡上跃下,与场中两名军士捉对厮杀起来。
......
“这些妖物,若论单打独斗,完全不是我等对手,它们要想占据上风,只有趁着夜雾掩护,一拥而上。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不动手?”
谷内骑军中,一名长相粗犷、满脸虬髯的军士,搭眼看了一会,见谭越、童冲二人尚能应付,稍稍放下心来,便开口问道。
“那只白毛老妖一向奸滑狡诈,它用计将我们诱至此地,又驱使麾下劲卒不停邀战,定是想先消耗我们体力,等我们势弱之时,再一网打尽。”
“若它一开始就倾力相攻,无论胜负,其麾下部众必会伤亡大半,届时它势单力薄,唯一的下场便是被其他族落吞并。可笑妖物,气量褊狭,技止此耳。”
一名沉稳忠厚、两鬓斑白的老将,摇头叹息道。
为首的中年军将,目光投向西面高坡,缓缓开口道:“荆都尉所言不差。只是它在谋我,我亦在谋它,这老妖颇有智计,若任由它统领苍遏山诸多妖部,必将成我腹心之患。今日,我们便将计就计,若它敢亲自上阵,便由我来对付,定叫它有来无回!”
“韩校尉深谋远虑,但这老妖惜命的很,恐怕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何况你所用马槊用来摧锋陷阵尚可,正面对决,却未必能破开那老妖的防御。”
说话之人,身着亮银细甲,面佩凤翅兜鍪,体态颀长苗条,手中紧握一杆丈许银枪,枪尖斜指地面,竟是一位军中女将。
韩校尉转头对银甲女子抱拳一礼,客气地问道:“不知秦校尉有何高见?”
银甲女子在兜鍪遮掩之下,难见面容,只听她语声铿锵有力,字字分明:“久等无益,待天色稍明,我们便直接冲上去,杀它个措手不及。我这流星枪枪尖乃是由万胜河星砂锻造,论锋锐,不在切玉、青丝二剑之下,那老妖纵是修成了铜筋铁骨,也挡不住我这一枪。”
韩校尉仔细思量片刻,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定了!若天明之前,这老妖仍不敢下场,我们便先动手为强。我执槊为秦校尉前驱,此战定要彻底扫清这群魑魅魍魉,取下老妖首级!”
几人交谈之际,场中经过一番激斗,谭越、童冲已各自将对手毙于拳下。
白毛老猿丝毫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遣了两只黑鳞妖猿下场启衅。
童冲因连战数场,又有伤在身,已是气喘吁吁,渐感不支,便举起左臂向军阵示意。
骑军中那名粗犷军士见状,连忙滚鞍下马,奔入场中,掩护童冲返回军阵之中。
他磨拳擦掌,兴奋得满脸涨红,根根虬髯竖立,呼喝一声,便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去,跟一只妖猿狠斗起来。
童冲归阵后,服下一颗疗伤血药,稍作休整,便恢复了七八分精神。
在得知接下来的计策后,他面色凝重地禀告道:“我初上战阵时,趁机观察过西坡的情形。那老妖身周护卫前簇后拥,守得密不透风,但没过多久便见少了百多只,直到我回来时,也未见恢复。此刻老妖身前守御正是薄弱之时,要不要现在就杀过去?”
韩校尉闻言,顿时有些意动。
老妖的贴身护卫都是劲卒强将,一下子去了百余只,无疑是空门大开,若此时行动,胜算或许能再增三分。
但他知晓白毛老妖狡诈奸滑,这很可能是此妖刻意布下的诱敌之计。他不愿用同袍的性命,去冒这等未知风险。
韩校尉沉思半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夜深雾重,此时动手,难免要分心旁顾,一旦军阵被妖物冲散,纵使勉强能战,可等体力耗尽,身旁又无人策应,也难有幸理。此举徒增伤亡,还是等天明再说。”
“不过,”他声音忽然转冷,“若外面真出了什么变故,使老妖不得不分兵防备,我等绝不可错失有利战机,兵无常势,准备随时应战吧。”
身侧众将神色凛然,齐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