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志疾患的五志相胜治法
情志疾患多因内伤七情所致，从历代的中医文献分析，大要有两类治法，一类是以药物、针灸等施治的；而另一类则根据心主喜和惊、肝主怒、脾主思、肺主悲和忧、肾主恐的理论结合五行学说创立五志相胜疗法，《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这种说法为后世临床运用提供了一定的理论依据。兹将手头所看到的古代名医治案与有关文献举出一些治例，供作参考。
一、恐胜喜
一人因喜乐之极而病者，庄先生切其脉，为之失声，佯曰：“吾取药去。”数日更不来，病者悲泣，辞其亲友曰：“吾不久矣！”庄知其将愈，慰之。诘其故，庄引《素问》曰：“惧（应为恐）胜喜。”（《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三百二十一）
二、怒胜思
1.一富家妇人，伤思虑过甚，二年不寐，无药可疗，其夫求戴人治之。戴人曰：“两手脉俱缓，此脾受之。脾主思故也。”乃与其夫以怒而激之，多取其财，饮酒数日，不处一法而去。其人大怒汗出，是夜困眠，如此者八九日不寤，自是而食进，脉得其平。（张子和《儒门事亲》）
2.一女许婚后，夫经商二年不归，因不食，困卧如痴，无他病，竟日向壁而卧，其父迎丹溪翁治之，告以故。翁脉毕，谓其父曰：“此思则气结也，药难独治，得喜可解，不然令其怒。”于是掌其面，诬以外情，果大怒而号泣者三时，令解之，即求食矣，所以然者，悲则气消，怒则胜思也。翁谓其父曰：“病虽瘥，得喜方已。”乃谕以夫回，既而果然，疾亦不举。（《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卷三百二十一）
三、喜胜忧、喜胜悲
1.汪石山治一人，县差拏犯人，以铁索锁犯，行至中途，投河而死，犯家告所差人索骗、威逼致死，所差脱罪，未免费财，忧愤成病，如醉如痴，谬言妄语，无复知识。诊之曰：“此因费财而忧，必得喜乃愈，药岂能治哉。”令其熔锡作银数锭，置其侧，病者见之果喜，握视不置，后病遂愈。（《汪石山医案》）
2.息城司候，闻父死于贼，乃大悲，哭之罢，便觉心痛，日增不已，月余成块，状若复杯，大痛不住，药皆无功，议用燔针艾炷，病人恶之，乃求于戴人。戴人至，适巫者在其傍，乃学巫者，杂以狂言以谑病者，至是大笑不忍，回面向壁，一二日，心下积块皆散。（张子和《儒门事亲》）
四、忧胜喜、悲胜喜
1.南通张骞在考中进士一甲一名后，欢喜过度，遂得心痛之疾，请假归里，路过兴化，就医于赵海仙。赵谓“阁下所患为不治之症，决无生还之理，今据脉证，死期当不远，以我之见，不若备置棺衾，随身伴行，以防途中不测”。未给处方，张闻言怅然而退。赵乃另以一书交张之随从，嘱抵南通后，若张状元怨我之言，即以此书示之。当张回至舟中，果忧心忡忡，寝食俱废，不数日抵南通，心痛若失，不觉哑然笑曰：“赵某名医，胡乃荒唐若此！……”此时张之随从出示赵书，其中大意谓：阁下高中后，心花怒放，因致心疾，此正所谓喜伤心也，我以危言耸听，使阁下平添无限忧愁，忧可以胜喜，逾时当可勿药，张自是始信赵海仙医术之神奇。（张澍江《赵海仙治病事迹》，据《江苏中医》1961年6月号节录）
2.鹿邑李大谏，世为农家，获售于乡，父以喜故，失声大笑，及举进士，其笑弥甚，历十年，擢谏垣，遂成痼疾，宵旦不休。太医院某，令家人给其父曰：“大谏已殁！”其父恸绝几殒，如是者十日，病遂瘳。佯为邮语云：“大谏治以赵大夫，绝而复苏。”其父因不悲，而笑症永不作，此悲胜喜也。（《簪云楼杂记》）
五、喜胜怒
项关令之妻，病怒不欲食，常好叫呼怒骂，欲杀左右，恶言不辍，众医处药，几半载耳。其夫命戴人视之，戴人曰：“此难以药治。”乃使二娼各涂丹粉，作伶人状，其妇大笑。次日又令作角触，又大笑。其旁常以两个能食之妇夸其食美，其妇亦索其食，而为一尝之。不数日，怒减食增，不药而瘥。（张子和《儒门事亲》）
六、恐胜忧
邵氏《闻见录》云：州监军病悲思，郝允告其子曰：“法当得悸即愈。”时通守李宋卿御史严甚，监军向所惮也，允与子请于宋卿，一造问，责其过失，监军惶怖出，疾乃已，此恐胜忧也。
七、讨论
关于情志病的五志相胜治法，据清·陆定圃《冷庐医话》的考证，较早为“文挚之怒齐王”，嗣后范晔《华佗传》中则有“华佗怒郡守”的记载，范氏曰：“一郡守笃病久，佗以盛怒则瘥，乃多受其货而不加功，无何弃去，又留书骂之，太守果大怒，令人追杀佗，不及，因瞋怒，吐黑血数升而愈。”这两例都是以激怒患者达到治病的目的。
从《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悲胜怒”“恐胜喜”“怒胜思”“喜胜忧”“思胜恐”的理论看来，是以五行生克作为立论基础的，但也不宜拘执此说，如上述忧胜喜、悲胜喜、喜胜怒、恐胜忧等，若单以五行相克的理论是难以解释的。
七情五志贵乎有节，否则每易酿病，七情和“气”的关系至为密切，如《素问·举痛论》说“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谓“喜怒伤气”；《灵枢·本神》则谓“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由此可见，情志病的发病机制，大多由于气的运行悖逆或伤气所致，从气又可以影响到血以及脏腑经络等，在《素问·疏五过论》提到“离绝菀结，忧恐喜怒，五脏空虚，血气离守”，因此，五志相胜实际上是调整整体气机的一种疗法，人们只要掌握情志对于气机运行的影响，即可采用此法，似不必拘于相生相克之说。
（刊载于1963年第7期《中医研究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