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思源

巩昌镇:陆医生,您从国内师承多位针灸巨人,郑魁山教授、杨甲三教授、贺普仁教授,把他们的针灸技术带到美国发扬光大,进而创建自己以“跳针”为核心技术的针法体系,可否请陆医生在我们对话的开始介绍一下,从老先生身上继承了哪些要素而成就了您的“跳针”针法?

陆飚:他们都是非常高明的临床大家,各有特色,能分别跟随这些大家学习,真是三生有幸。

杨甲三老师的针灸和大方脉造诣一样精湛,在跟随杨老学习的过程中,作为学生的我学会了很多的治疗大法,对疾病的认识超越了局限性的症状,这一点很重要,属于战略眼光问题,有时候尽管我们在战术上占了优势,但输掉整个战役,最后也得不到预期的效果。比如有些医生一见病人疲乏就补气,一见失血就止血,一见咳嗽就化痰止咳,见到腹泻就止泻,这种治疗多数不会有好的效果,即使有一些症状上的改善,往往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有时候还很危险,好比患痢疾的病人,上来就给予止泻,病人腹泻也许会马上止住,却有可能丢了性命。如果仅有某一个局部症状的改善,而整个病程没有同时缩短的话,就不能算作有效的治疗,许多感冒病人,一旦过早使用化痰药物,病程反而大幅度延长,这是大忌讳。对疾病的认识不局限于局部症状,自始至终把控全局,尽可能地缩短病程,这一点,非顶尖高手不可为。

郑魁山老师的长处在于针刺手法,郑老家传的烧山火透天凉手法真是一绝。郑老在临床上几乎不用中药,也很少用灸法,一切疑难杂病都靠手中的一根针解决,而且效如桴鼓。系统学习郑老家传手法可以大幅度提高临床治疗效果,往往可立竿见影。这在临床上是非常重要的。

学习两位老教授的临床经验可以同时掌握具体战术和总体战略两方面的技能,正好互补。

巩昌镇:现在回头来看,还有哪些经历为您创造扎跳技术做了前期准备?

陆飚:我跟随多位针灸大家临床多年,对于针灸治疗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疗效才算好的治疗这一点是清楚明了的。因此,自己上临床之后,就总是想方设法复制老师们的疗效,每每以失败告终。也曾经幻想着用一些老师们不曾使用过的方法,也许可以在疗效上超过老师们。然而,经过多年的努力,这些不实的念头还是化为灰烬,老师们没有用的方法不是老师们不了解,而是经过几十年的临床摸索,他们早已找出了具有最好疗效的方法并加以验证了几十年。

我因为在针灸教研室工作两年,又复习考研究生,念研究生时期有大量时间学习查阅文献,几乎所有文献上有记载的理论都试过,像子午流注、灵龟八法、飞腾八法,耳针、头皮针、腕踝针,各种特定穴相互之间的配伍,等等,可谓是绞尽脑汁,却都无法让自己满意,不是这些试过的方法没有效果,而是效果不稳定,在甲病人身上很有效,乙病人身上就效果不明显,刚开始效果不错,几次后就无法进一步取效,总之,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制出老师们的效果来。

有一天,灵光一现,可谓愚者百思终有一得,古人都在反复强调“得气”是针灸临床取效的关键,我何不从得气上下手。记得郑老提过,一些教科书上得气的定义有误导学生之嫌,真正的得气有“气至冲动”伴随,也就是肌肉会跳一下,但是郑老并没有详细说明哪些穴位可以扎跳,扎跳后如何进一步操作,于是我就一门心思钻研扎跳技术。在三百多个传统穴位上,可以轻松扎跳的穴位有七十多个,而能够扎跳的点位有几千个也不止。自从用扎跳理论来治疗疾病后,其效果超过了我过去试过的所有方法,也极大限度接近了老师们的临床疗效。在使用扎跳方法之前,也许只能重复出老师们疗效的20%~30%,使用扎跳方法后,可以重复出老师们疗效的70%~80%,甚至有些病疗效在90%以上。

几乎所有古代针灸学家都异口同声强调得气的重要性,而有些人一旦在没有得气的情况下取得了一点点疗效就马上彻底否定古人的忠告。古人强调得气重要并不代表古人不了解不得气也会得到少量效果,而是相比之下,得气的情况下疗效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