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幼科发挥》是一部重要的儿科名著。该书在全面总结汉唐以来的中医儿科理论与实践的基础上，结合作者长期临证经验，对小儿生理病理特征、儿科病证的诊法、儿科五脏辨证论治体系加以完善和提高，丰富和充实了儿科学理论内涵和实践依据，为中医儿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其学术内容直到今天仍具有重要的研究和实用价值，是学习中医儿科学的必读之书。

一、《幼科发挥》与作者

万全，字全仁，号密斋（1495—1585），湖北罗田县大河岸人，明代著名医学家。万全三世家传幼科，其祖、其父皆为当地著名儿科医生。万全早年习儒，于经史律历之学造诣尤深。其间又留心家学，兼攻岐黄之术，常代父出诊，施术于乡里，渐有医名。万全屡次乡试未中，30岁时其父卒世，遂弃仕从医。忧其家学幼科前无作者，后无述者，弗彰弗传，“不明不行”，因而着手整理家传儿科临证经验，先著《育婴家秘》，书成后流传颇广，后有感于《育婴家秘》内容多而庞杂，意不明析，初学者不便掌握，因而又著《幼科发挥》，以“发明《育婴家秘》之遗意也”。

据日本宝永刻本《幼科发挥》自序之末题记，本书约成于万历七年（1579），在流传过程中逐渐形成两大传本系统：①二卷本传本系统。主要包括《万密斋医学全书》本、清康熙五十一年视履堂本、同人本、日本元禄刻本和宝永刻本等。②四卷本传本系统。包括清康熙五十四年保婴堂本（2卷）、绮文居本、二思堂本、萃英书局本以及民和书局本等。此两大传本系统主体内容基本相同，唯四卷本较之二卷本于卷一起始处增加论文及歌赋7篇，卷末增加“汤方”75首。除卷一所增“小儿正诀指南赋”与《片玉心书》“活幼指南赋”基本相同，卷末“汤方”移自夏鼎《幼科铁镜》外，余篇皆出处不详。

全书分为4卷，首先总述儿科疾病理论、诊法及小儿初生时胎疾、脐风、变蒸、幼疾等疾病，然后以五脏为纲，各自分为主病、兼证、所生病，结合临证实践，详述其辨治方法，并附有医案。书中于小儿生理病理特征、五脏辨证、治则治法论述精当，对《黄帝内经》（简称《内经》）《难经》《伤寒论》及唐宋金元医家理论与经验尤有独到发挥，所制治法方药，机圆法活，义理环周，暗合经旨，后世儿科医家多从此书获益良多，奉为临证之圭臬，其学术思想和辨治体系对当今中医儿科仍然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二、《幼科发挥》的学术特点及其对临床的指导意义

《幼科发挥》既是万氏三世幼科学术经验的理论总结，也是应用《内经》《难经》《伤寒论》经典理论及各家学说指导临证实践的典范，具有鲜明的学术特点，对儿科临床工作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1.勤求古训，博采众长，师而不泥

万全家学深厚，勤奋好学，善于学习和继承前人的医学成果，对《内经》《难经》《伤寒论》以及唐宋以来诸家医著，均加以仔细研读，博采众家之长，并且结合临证实践进行验证揣摩。《幼科发挥》屡屡引证《内经》《难经》《伤寒论》以及唐宋金元诸家之说，剖析病机，制定治法，遣药组方。如《幼科发挥·急慢惊风》云：“慢惊风，钱氏云：脾虚则吐泻生风，此脾土败而肝木乘之。……东垣用调元汤加白芍主之。……古方治慢惊者，如醒脾散、观音散，皆良法也，可用之。”万氏常于疑惑难解之处，进行认真引证分析之后，要求读者“博求”众家之书，以帮助领会医理。

万全虽然非常推崇古人医著，但绝不轻信盲从，而是结合自己的临床实践进行认真检验和鉴别，有选择地加以吸收。对不合医理和实践证明有误的学术观点和治法，敢于提出质疑和修正。万全主张学习古人医著必须和临床实践相结合，不可一味拘泥于古人之说，指出“尽信书，不如无书”。如他一方面多次引用《小儿药证直诀》之言阐释病机指导治疗，另一方面，又提出此书非钱乙亲笔所著，为“出于门人附会之事也”，其中颇多方证不合医理，不适用于临证。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值得学习。

2.四诊合参，尤重望诊，审证求因

万氏在疾病的诊断过程中强调望、闻、问、切四诊合参，力求全面收集疾病相关信息，以资辨证。认为“望闻问切，医家之大法也”，“儿有小大之不同，病有浅深之各异，观形察色之殊，望闻问切之间，若能详究于斯，可竭神圣工巧者矣”。详细说明四诊的内涵和要点，并在临证施治时笃行之，每遇疑难之症，群医束手，万全都能明其病机，辨其预后。

小儿与成人不同，形气未充，脏腑柔弱，智慧未成，有其独特的生理病理特点，因而在四诊运用之时应当有所区别。万氏曰：“小儿方术，号曰哑科。口不能言，脉无所视，唯形色以为凭。”因而特别重视望诊的运用。其在“入门审候歌”“小儿正诀指南赋”等篇中对望诊的方法进行了系统总结，强调通过对小儿神色、五官、五色、形体、指纹、斑疹、二便的观察，确定病因、病位、病机，判断疾病的预后，经验独到，简便易行，丰富了儿科诊断学的内容。

3.五脏分证，肝常有余，脾常不足

小儿脏腑辨证始于钱乙，万全在《小儿药证直诀》的基础上，将小儿五脏证治体系逐步发展完备。在本书中以五脏为纲，总述因机治则，病证为目，详述证候治法，于五脏主病、五脏兼证、五脏所生病之下，分列具体病证，提纲挈领，条理清晰，便于学习掌握，切合临床实用。

古代医家关于小儿生理病理特点有“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万全从临床实践出发，进一步发展完善了对小儿生理病理特点的理论认识，将其与五脏气血阴阳相结合，提出“肝常有余”“脾常不足”“心常有余”“肺常不足”“肾常虚”的观点，临床诊疗贯彻始终。万氏尤其重视小儿“肝常有余”和“脾常不足”的特点。他在《幼科发挥·五脏虚实补泻之法》指出：“云肝常有余，脾常不足者，此却是本脏之气也。盖肝乃少阳之气，儿之初生，如木方萌，乃少阳生长之气，以渐而壮，故有余也。肠胃脆薄，谷气未充，此脾所以不足也。”本书五脏证治中肝脏之病与脾脏之病约占三分之二篇幅，心、肺、肾主病仅占三分之一，并在胎疾、幼疾、心、肺、肾主病具体证治中多用调肝补脾之法。

4.机圆法活，治病求本，药食并举

万全治疗小儿诸疾，重视小儿体质特点，本之医理，谨守病机，立法组方，力求药证对应。或同病异治，或异病同治，或上病治下，或肝病治脾，或表里同治，或补泻兼施，皆以辨证为凭，经旨为据，采诸家之长，承家学之教，随症施药，临机而变，故取效如桴鼓之应。如其治小儿慢惊，证属脾虚木乘，风邪内生，虽为风证，治疗却“不用风药”，依据《素问·脏气法时论》“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补之，酸泻之；……脾欲缓，急食甘以缓之，用苦泻之，甘补之”之训，立补脾缓急之法，以调元汤合小建中汤主治。又如“因五邪之气所生病”中所载治泄泻二案，两儿病虽相同，但因发病分别在夏至前后，治法各自不同。万全认为夏至之前，当遵《内经》“用热远热”之训，慎用热药；夏至之后，伏阴在内，其证七分热三分寒，当七分寒药，三分热药。其临证机法之活，医理精研之深，可见一斑。

万全还非常重视小儿的饮食调理。小儿脾常不足，肠胃脆薄，不知饥饱，饥则伤脾，饱则伤胃，“脾胃虚弱，百病蜂起”。他认为“调理脾胃者，医中之王道也，节戒饮食者，却病之良方也”。从调理乳母饮食、节制小儿饮食、慎施偏寒偏热之药三个方面贯穿于治未病、治初病、治已病的医疗实践中。

《幼科发挥》除上述学术成就外，在小儿预防保健、创制新方、活用成方、服药方法、外治汤洗等方面，也有很多精辟论述，均对中医儿科临床治疗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篇幅所限，不再一一赘述，读者可通过研读细心体会。

三、如何学习应用《幼科发挥》

1.认真阅读原文，全面理解文义

《幼科发挥》全书以五脏为纲，统领诸病证治，虽各立篇名，内容却存在密切联系，论一脏之病常与他脏相关，述一证之治兼及他证，以小儿生理病理特点为中心，贯通全篇。只有认真阅读原文，联系上下文义，才能做到全面理解书中含义，正确把握万氏儿科证治的精髓。尤其对“肝常有余，脾常不足”的指导作用、遣方用药、加减法度应当仔细体会，反复揣摩。同时，由于受作者历史条件的限制，该书在阐述医学理论、药物炮制、服药方法等方面，存在某些牵强附会以及与现代卫生标准、医学结论相背之处，但相对于本书的学术成就而言，瑕不掩瑜。在学习本书时应当采用实事求是的态度，对书中的内容进行客观评价，做到全面理解，取其精华，为我所用。对一时难以理解或所述不确之处，可作出标记，暂时放置，待以后进一步研究体会。

2.结合临床实践印证，提高临床治疗理论水平

万全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学习研究前人著作，必须结合临床实践验证。一方面，通过实践印证前人的学说是否正确，另一方面，通过在理论指导下的实践，加深对书中内容的理解，提高自身的临床工作水平和理论修养。经过验证的理论和方法，对指导临床实践均具有重要价值。本书所论之胎疾、幼疾、五脏分治、诊断方法、治则治法、专方效方、虚实补泻等内容，都已被历代医家证明能够指导儿科临床治疗，而且从多个方面进行了充实发展，使之更趋完善。因此，今天我们学习《幼科发挥》，应当在实践印证的基础上，加深对中医儿科诊治理论和方法的认识，进一步有所创新，不断推动中医儿科学理论与临床治疗体系的发展，使之更符合现代临床的实际需要。

3.密切联系中医经典，参考儿科专书

本书字数虽然不多，所征引之书多达数十种，特别是对《内经》《难经》《伤寒论》等中医经典著作，作者更是奉为医学至理，论病证、审病因、察病机、定治法、遣方药无不以之为据。行文之中，结合临证经验，于经典要义，颇多发挥。学习本书时，一定要注意密切联系中医经典著作中相关内容，全面理解本书含义，同时也有助于促进中医经典的学习，提高中医理论水平。

《幼科发挥》是中医儿科学的承前启后之作，其学术内容既总结和发展了先贤理论，又启发和指导着后世中医儿科学的完善。阅读本书时注意参考先贤、后世及万全本人的儿科著作，如《小儿药证直诀》《育婴家秘》《片玉心书》《保婴撮要》《幼科铁镜》《幼幼集成》等。通过比较参照，全面把握万氏幼科精义，深刻认识本书在临床工作中的研究价值和指导价值。

何　永

200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