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穿长风衣的男人（5）

“小林君，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达大阪？”风魔正忍不住问。

坐了这么久的车，疲倦占据了他的全身，平时这个时间他已经睡下了。

小林看了看腕表，“不急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大概还要开7个小时的夜路，好在我们加满了油。如果风魔君困了想小憩一会的话，你可以靠在座椅上睡一段时间，到了目的地我会叫醒你的。”

“那真是麻烦小林君了。”风魔正感激地说，“请问我可以关上车窗么？现在好像有些冷了。”

“当然。”小林笑笑，“向上提一下你手肘侧边的黑色按钮就好了。”

听从小林的指挥，风魔正关上了车窗，但下一秒他却突然蹦出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小林君……话说，本家口中的龙族血统会让人重返青春么？”

他是无意间想到这一点的。

逐渐降临的夜色笼罩住这辆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车，映在玻璃上的小林的面容落入风魔正的眼睛里。

风魔正没来由地想到了曾经在小院里偷听过的那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的模样就似乎和小林很相似，所以他才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听到风魔正的话，小林的神色却忽然一凛。

开车的佐藤双手也是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原状，神色如常。

他们没有想到风魔正会在出狱后对龙族血统的事情产生兴趣，这在他们的谈论中是禁忌的话题，同时这也触及了两位本家执法人的底线。

佐藤健太和小林智也不仅是蛇岐八家派来协助风魔正融入社会的帮手，更是手段雷厉风行的执法人。

他们奉行本家的命令，负责继续监管风魔正接下来的人生，只不过原本明面上的监管变成了暗处，他们监管风魔正的方式也从日夜不离的看守变成了定时的上门拜访。

本家不可能放任一个有危险血统的混血种在社会中肆无忌惮地生活，他们必须保证这种危险的因素完全掌握在手中，以防酿成大错，这是血与泪的教训换来的。

所以一旦风魔正有了探索龙族血统秘密的欲望，那么他们将变成无情的刽子手，像处决其他危险人物一样，将他斩杀。

“为什么会这么问？”小林脸上的不自然被他隐藏得很好。

“因为很久以前……我就见过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也是和你一样穿着黑色风衣的人。那时他靠在廊柱上，抽着烟，脸上满是忧郁。我直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忧郁，明明他已经身在了这么精彩的世界了。”风魔正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完全没察觉到两人的异常，“小林君，你是曾经的那个人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但毕竟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吧。”

小林心里一颤，他沉默下来。

佐藤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事情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两人还不至于到必须处决风魔正的地步上。

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小林有些不对劲。

小林的目光忽然变得遥远，一丝说不清的情绪爬上了他的脸庞，浓郁的夜色将小林的脸彻底包裹住，无论是风魔正还是开车的佐藤执行官，都无法看清楚他此时的神色。

小林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回答风魔正的问题，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烟，默默地点燃。

明灭的烟头隐约照亮了车前窗里小林的脸，那张脸面无表情。

风魔正有些惶恐，他意识到自己多半是说错了话。

此时的小林明显与之前那个耐心的小林不同，这个瘦高的年轻人头一次在风魔正面前展现出了其他的一面。

“智也。”佐藤执行官低低地喊着小林的名字。

他慢慢降低了车速，显然也是第一次看到小林这种模样。

小林摆了摆手，示意佐藤不必担心。

他朝车窗外吐出一口白烟，白烟很快被浩荡的风撞散。

他转过头来看向风魔正。

小林的语气中带着歉意，此时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耐心的年轻人了，“我向你道歉，风魔君。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些不那么好的往事，所以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是该我向你道歉，小林君！我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风魔正重重地低下头，“すみません【注】！”

（【注】：译为“抱歉，真对不起”，发音为“斯密马赛”。）

那些往事，一定让小林很伤心吧？

“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小林轻声说，“风魔君你提到的那个与我长得很像的男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吧。至于你说的龙族血统，并不能使人重返青春。那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龙族血统只是个危险的东西，很危险。”

风魔正一愣。

“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小林家一直隶属于蛇岐八家中的橘家，自从我祖辈开始，就忠诚地为橘家效力，哪怕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成为执法人是我父亲这一代的事，我们全家上下都以此为荣，为小林家出了一个本家的执法人而无比骄傲。当然，这也包括我父亲自己。他一直把这件事情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甚至超过了他的家庭，听我母亲说他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最多不过三次。他也没有辜负小林家祖辈们的期待，成功升到了执法组组长的位置。”小林缓缓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不过后来他死了。”

“死了？”风魔正惊讶地看着小林。

他父亲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

“嗯，是在处决某个危险血统的时候，那个人忽然暴走了。为了牵制那个暴走的人，他率先挡了上去。听说死的挺惨的，肠子流了一地。”小林幽幽地说，“他死的那年我母亲刚怀上我，所以我对他一直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周围的人都在说他有多么值得我骄傲。只不过现在我继承了他的职业，可也没觉得这个职业是那么重要或是光荣。至少我会经常回家看看母亲。”

风魔正也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小林竟然和他在家庭的方面有如此相似的地方，他更没有想到原来他的龙族血统是这么一个可怕的东西。

他曾经只知道他是危险的，但这是他第一次直观地体会到危险的含义。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出生……

似乎就是个错误。

正是他的出生才导致他的家庭面临如此凄惨的命运，以至于他父母死了二十年他才知晓了双亲的全名，但他对此无能为力。

风魔正只是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他必须远离这个危险的龙族血统，绝不重蹈曾经的覆辙。

佐藤在这时却忽然开口了，“从穿上这身象征执法人的黑色风衣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早已由不得我们决定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巨大的决心，落到风魔正耳里坚硬如铁。

佐藤这是第一次听起小林谈起他的往事。

虽然小林作为他的辅官，和他共事足足三年，但小林总用勤勉的形象示人，反而将自己真正的心事隐秘地藏在这勤勉形象的外表下，连佐藤都没有看出小林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压抑的往事。

“或许……你是对的。”小林默默地看向窗外不断掠过的树影，思绪如潮。

车内静谧下来，只剩夜风呜咽着掠过车身，像是鬼哭狼嚎。

风魔正这时候已经完全睡不着了，他知道造成这种沉闷氛围的罪魁祸首是自己。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试图谈论一下其他的话题，用以缓和一下车内紧张的气氛。

风魔正思来想去，最终确定了一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

他挠挠头，“小林君，你知道……爱情是什么东西么？”

这个问题自在小院里就一直困扰着风魔正，他觉得此时用爱情这个话题来打破沉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正好他自己也想知道关于所谓爱情的答案。

不过这个问题看起来虽然很突兀，但却成功地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抱歉，风魔君，这一点我并不能为你解答。”小林讶异地笑笑，看起来确实是被风魔正抛出的问题吸引了些许的注意力，至少他的神色再没有那么苦闷，“爱情这东西很复杂，连我自己都没有经历过。不过我身旁的佐藤君倒是可以为你解惑。佐藤君有一个谈了五年的女友，现在听说已经准备订婚了，他或许可以给你讲讲爱情是什么。我先前说过的，佐藤君在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包括爱情也是。”

“订婚？”风魔正吃惊地说，“佐藤君原来这么厉害么？”

“当然，要不然为什么是我当他的辅官？”小林将目光看向佐藤执行官，半开玩笑地说。

“倒是没有料到你居然会问出‘爱情是什么’这种问题。”佐藤执行官难得地笑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风魔正的用意是想缓解气氛，这让他对风魔正的印象一下子有了改观，“其实爱情这玩意儿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啊。”

佐藤说到这顿住了，他竟然卖起了关子。

“是哪句话？”风魔正急急地想知道答案。

佐藤的神色忽然变得格外认真，风魔正竟然能从那张冷酷若冰霜的脸上看出朝圣者的虔诚，仿佛那副冰冷的墨镜也抵挡不住他眼底热烈的目光。

“爱情……其实就是一场山高路远的跋涉啊。这场跋涉并不是现实位置的偏移，而是两人走进彼此双方心灵的过程。”佐藤执行官轻声说，“当你足够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忍不住向她奉献出自己的一切，你会时时刻刻都想念着她，挂念着她。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遇见了也是这样将你放在心上的对方，那么恭喜你，你遇到了爱情，一段真挚的爱情。”

“这是……什么意思？”风魔正不是很理解。

“以后你就会懂了。”佐藤执行官突然豪爽地大笑起来，“坐好了，风魔君，我准备加速了！”

“诶？”

佐藤执行官猛地将油门踩到最底，风魔正没有反应过来，头再一次撞到了椅肩。

引擎狂暴地轰鸣，整辆车劈开了风，向着远方的夜幕冲去。

“嘶，佐藤君……好疼！”

（章节出错了，重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