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五仙镇都知道,长春会可是咱们柳镇公手里最能生财的一棵摇钱树,春曲馆又是摇钱树上最繁茂的一根枝。现在姜曌派人去春曲馆搞事,那就是在戳柳蜃的七寸啊,这下柳蜃就算再看好胡诌的前程,恐怕也不会继续放任他搞事了。”
城防所三楼,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内。
符离牙背靠着一架笔筒盘腿坐在桌面上,嘴里啧啧有声,幸灾乐祸。
“这个姜曌不愧是太平教的圣子,行事作派就是霸道。现在他搞这么一出出来,胡诌可有的麻烦喽。”
“老九,你这么说可就有些太小看咱们这位胡少爷了。”
一声冷笑从头顶传来,符离牙都不用抬头,就知道说话的狼是谁。
红满西堂口‘四梁八柱’中‘护堂’的堂主,自己的三哥,符离薛。
“三哥,我说的有毛病吗?”符离牙疑惑不解的问道。
“胡诌可不会觉得麻烦,相反,他现在恐怕巴不得姜曌把这一支长春会给拉下水,最好是直接一锅给端了,全部整死。”
符离薛体型干瘦精悍,狼脸上的毛发干枯如乱草,一条狰狞的刀疤盖住了左眼。两手环抱胸前,一寸高的灵体直挺挺站在笔筒上。
“只要姜曌敢这么做,柳蜃肯定立马急眼。他只要一下场,那这事儿就算是彻底闹大了,到时候咱们和香火镇拉开架势放手火并,打得头破血流,胡诌还怕从中捞不到功劳?”
符离牙闻言不禁瞪大了一双狼眸子,不可置信道:“到不了那一步吧,我看姜曌顶多也就是恐吓一下柳蜃,借他的手向胡诌施压,怎么可能对长春会赶尽杀绝?三哥你可别忘了,长春会在正东道里可也有不少生意,姜曌要是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就不怕以后赚不到钱,影响了太平教的香火?”
“神道命途又不像咱们一样,要拿许可、结善缘、找弟马,有那么多框框条条约束,别人随便塑座神像,插几根香,多的是信徒上赶着把家当送出来。别说多了,一人哪怕只供奉个几分气数,你算算那就得是多少了?”
老三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再说了,长春会明面上打着‘同乡互助’的招牌,实际上依旧是有奶便是娘的操蛋尿性,正东道的分支怎么可能会管你东北道分支的死活?不凑过来分一杯羹那都算是有人道义气了。”
符离牙砸吧着嘴,觉得自家三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三哥,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这样,那姜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符离牙不解问道:“太平教丢的面子还没找回来,又白白给胡诌帮了个大忙,这简直是亏到姥姥家去了。”
“老九,你是真得改一改看事情只顾眼前利益的老毛病了。”符离薛嗓音粗粝,沙哑低沉:“你好好想想,胡诌和姜曌都是出身内环的少爷,彼此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胡诌偏偏要去找太平教的麻烦?姜曌又为什么回应的那么积极主动?”
符离薛一语点醒梦中人,符离牙也终于察觉出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如今这场席卷两镇的风波,源头是不久前五仙镇内发生的那场杀人案。
其中的真相如何,先暂且不论。
单论案件本身而言,其实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地道和神道两家本来就不合,五仙和香火两镇更是争斗了多年的老仇家,有点冲突,死个把人,那都再正常不过。
赵灰三儿虽然名字里带了个‘灰’字,但也只是灰家不知道多少代的旁支后裔,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跟本家已经都扯不上太大的关系,背后更没有老仙当靠山,死了也就死了。
而太平教虽然平白无故背了口黑锅,但外界看来,是他们杀人,又不是自家的信徒被杀,对教派的名声根本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只要太平教不予理会,这件事根本就不会发酵起来。
可现实却是太平教回应的格外强烈,先是派遣了不少信徒进东北道五环捣乱,现在又潜入五仙镇内开始搞事。
如果仅仅是为了争一口气,这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符离牙垂头沉吟片刻,缓缓道:“三哥的意思是,胡诌和姜曌其实是联手唱了一出双簧?”
“双簧倒也算不上,只能说他们俩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老三冷笑道:“这两位来外环都是为了镀金,好做出一番成绩给自己的家族长辈或者教派长老看。所以对他们而言,一时的亏和赚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输和赢。可输赢又怎么界定?当然是得先打起来,而且要打的越热闹越好。”
符离牙猛的恍然,眼露惊骇,脱口惊呼道:“所以胡诌率先挑了头,姜曌立马跟上回应,两人一唱一和,看似是年轻气盛,必须要分出个高下,实则真正目的是想把两镇的镇公都给拉下水?!”
若真是如此,那这两位年轻人的野心简直大的吓人。
以五仙镇为例,镇中常驻的人口便超过了三十万,而且还能辖制周围诸多城镇,能坐上镇公位置的人,完全够的上‘封疆大吏’这四个字,实力地位非同小可。
柳蜃便是如今地道内五家之一‘柳家’的中流砥柱,即便是在家中老仙儿面前,也有坐下说话的资格。
香火镇在正东道五环的地位亦是相当。
“胡家是地道命途的老牌强族,太平教则是神道命途近几年风头正盛的新贵,你觉得如果只是寻常的小打小闹,能满足得了胡诌和姜曌的胃口吗?”
“可是,三哥...”符离牙语气迟疑:“他俩的这点心思,连你都能看出来,难道那些老东西们看不出来?”
话音刚落,符离牙就感觉眼前一花,一道拳影已经袭到了面前。
啪。
符离牙脑袋被一拳轰碎,却不影响他的话音继续响起。
“三哥你别生气啊,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符离薛冷哼一声,将那具无首的灵体一脚踢开,这才继续说道:“所以姜曌此举,其实是在帮胡诌试探柳蜃。”
“试探什么?”
落在桌边的老九爬起身来,肩膀一晃,一颗狼首重新凝聚而出。
“当然是试探柳蜃的心理价位。”
老三一字一顿:“对于柳蜃而言,他的目的恰好与胡诌等人相反,他根本就不在乎输还是赢,只在乎亏还是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