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东临市，【深渊】组织分部基地，作战室内。

庞大的会议圆桌上铭刻的法阵，正闪烁着暗紫色的光芒。

其中，魔王大人的投影，正随着劈啪作响的森然火焰摇曳晃动。

而，会议桌周围端坐着的，是祂下属那些低眉顺眼的干部们。

而就在祂那伟大投影的正前方，李默然正恭顺地行单膝跪礼，如同觐见国王的忠诚骑士般低眉顺眼。

魔王大人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对这个家伙进行亲自审讯的。

一是要弄明白，当时在东临市青年活动中心体育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二则是试图确定，李默然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背叛组织。

而，在经历了长达半个小时事无巨细的汇报后，火焰中，祂的投影变得愈发深邃、不定、难以捉摸。

“所以……让我总结一下。”

沉默许久后，魔王对李默然微微颔首道：“……拉文德克拉六世在背叛我之后，私下里勾结他的同类，建立了一个吸血鬼组织，还企图通过绑架参加漫展的年轻人用作仪式素材，来恢复力量。

“结果，因为李默然，你在漫展散会时发现了同学失踪，提前报警。拉文德克拉见警察提前到来，为防止意外，便提前让他的同族在体育馆内开启了暴动，试图挟持人质并封锁体育场，尽早完成仪式。

“而你，也被掳到了他们在体育场地下挖开的空间，见到了拉文德克拉。

“就在他打算杀死你时，魔法少女【墨染】及时出现，把你当成普通的受害者救下了你，并杀死了包括拉文德克拉在内的所有吸血鬼。

“而你由于被这位魔法少女救了一命，出于感激，产生了投靠魔法少女的想法，这才在无意中激发了契约魔法的警告？

“……是这样吗？”

总结完后，魔王看向李默然，等待着他的回复。

“是的，魔王大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李默然一边应答着，一边将头低得更深了：

“非常抱歉，我在当时确实产生了一瞬之间的叛变之意，毕竟，当时我确实命悬一线，面对着一位救下了我一命的魔法少女，我难免会产生感激之情。

“但最终，我对您的忠诚还是战胜了这一瞬的动摇——我这人很单纯，生来就是要为魔王大人您这样伟大的领袖尽忠的！我自知罪无可恕，但还是恳请魔王大人恕罪，让我继续为您效力！”

此时，他说话的声音略有些颤抖，语气中夹杂着三分面对魔王大人的诚恳，三分为心生叛心产生的愧疚，还有三分担忧即将接受惩戒的恐惧。

配合之前事无巨细、精心打磨过的解释，基本已经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沉思片刻后，魔王开口：“嗯…………李默然，站起身、抬起头：你敢对我发誓吗？”

“当然！”说着，李默然恭敬地起身，一手按在胸前：

“魔王大人，我对你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话：

“此次事件罪魁祸首就是拉文德克拉，我只是被卷入其中的无辜的受害者，并未参与其背叛行为。且，在最后，我亲眼看到了他被魔法少女【墨染】杀死。而我虽然短暂地有过叛变之心，但最后并没有对这位魔法少女坦白自己的干部身份、更没有在获救后与政府有关部门透露半点有关组织的情报。以上字字属实！”

听完誓言，魔王审视着面前的年轻部下，依然保持着沉默。

而李默然则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惶恐而真诚，同时，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压制着怦怦直跳的心脏。

而就在圆桌旁，所有的干部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魔王大人的判决。

埃德雯正悄悄关注着魔王大人的情绪，担心祂会不会因李默然承认自己心生叛意而雷霆震怒；

妮娜部长则提心吊胆地想着，要不要帮李默然开脱几句；

魔巫露琳娜眼神闪烁，不断打量着李默然，仿佛在惊奇于他居然敢这样坦率对魔王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雅各布则面无表情，如同一尊置身事外的雕塑；

至于其他打酱油的干部们，更是表情各异各自算盘……但都没有开口。

…………

过了许久，魔王大人的投影抬手一挥，方才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小李，你还算老实，看得出你发誓时没有撒谎。虽然你心生叛意，但也可以理解——毕竟救命恩人在前，心生感激、有些动摇也在所难免。

“至于拉文德克拉，他是十多年前组织初创时率先投靠的元老，劳苦功高，我一直对他的某些贪腐行为保持了默许态度，这才让他愈发骄纵混账。

“两年前撤他的职，让小李顶上，也有让他反省、重头再来的意思……但没想到，这次给了他机会，让他重新回到组织任职，反而激化了他和你们的矛盾，间接导致了他的叛变。

“所以，既然是我用人不当导致的错误，就更没必要追究你了。

“鉴于拉文德克拉也已经被那个魔法少女【墨染】弄死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李默然，起身吧，回到座位上。”

“欸？”

不只是李默然有些惊诧，连其他干部也都为此决定感到震惊。

魔王大人此次居然一点没有动怒，连对李默然象征性的惩罚都没有？

“魔王大人……”

妮娜部长大着胆子，小心站起身问道：“……您不生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虽然拉文德克拉的背叛让我感到恶心，但他这次捅的篓子，也侧面印证了东临市政府的无能。

“十二年了，距离上次那起震惊全市的恐怖袭击事件，还没经过一代人的时间，这帮废物政客和无能官僚就松懈怠惰成了这样。

“连大型活动的基本安保都做不好，居然让一帮早该入土的老吸血鬼抱团渗透，还差点让他们害死了成百上千人……”

火焰中，魔王似乎冷笑了一下：“确实是一群废物。成年人该担起的责任丢得精光，反而得仰赖一群都不一定成年的小丫头冲锋陷阵……可悲。

“至于你们，我也不强求你们人人都对我忠诚不二、又个个能力出众。毕竟‘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的是云有的是水，各自职责不同。大是大非上能保持坚定，并且对我贡献出你们的才能，那对我来说，你们就都是忠臣，没有叛徒。”

“魔王大人果然胸怀天下！”

妮娜部长赶紧连连点头，高举双手，大声拍起了马屁：“果然，这座城市统治者的宝座，是只有魔王大人您这样宽宏大度、雄才盖世的伟大领袖才配得上！您就是我们唯一的太阳！”

其他部长也跟着反应过来，纷纷起立鼓掌欢呼。

“……马屁就不用拍了。”

但魔王祂压根懒得看下属的做戏，直接叫停了他们的行为艺术：“虽说这件事揭过了，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你们——露琳娜！”

“嗯？”忽然被点名的人事部、兼魔法灵异部的部长，魔巫露琳娜小姐惊慌地抬起头，不知道魔王大人忽然找她作甚。

“露琳娜部长，组织给众人烙下的魔法契约，是你设计的吧？”

魔王大人先前还算和蔼的声音忽然一变，厉声道：“……拉文德克拉是怎么找到漏洞，怎么解除掉契约魔法的？你有头绪吗？”

“唉，这个嘛……”

被领导忽然点名的魔巫小姐顿时有些急了，原本抱着看戏心态参会的她慌忙起身，撩起巫师袍，单膝跪下请罪。

在一阵紧张地思索后，她方才小声对领导解释道：

“魔王大人，请您恕罪……我也不清楚拉六爷是怎么做到的……他毕竟是个老怪物了，掌握了很多几乎失传的禁忌魔法……”

“不要找借口。”

面对这位老下属，魔王大人压根没了好脾气：“为了完善这个契约魔法……我当时给你提供了多少资源？！那会儿，你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过：一旦有人破解了你的魔法，你愿意以死谢罪的。”

“这…………”

这话一出口，露琳娜直接汗流浃背了：“魔王大人，我……”

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后，魔王大人终究也没再继续为难她：“……赶紧给我把漏洞找出来，把契约魔法给我完善好。”

“是……”

“还有，埃德雯、妮娜——周五下午，你们策划的那次进攻行动又失败了，不仅丢人现眼，还直接报废了两台机兵。现在，东临市分部里已经一台机兵都没有了。”

训斥完魔巫小姐后，魔王又指向了一旁的魅魔和暗精灵：“……这次有什么借口吗？”

“啊……呃……”两位女部长这才想起——由于拉文德克拉叛变这事儿闹太大，她们都忘了这茬儿了。

此时被魔王大人提及问题，两人方才意识到大事不好，同时石化。

“我提醒你们一句，之前我布置给你们的任务，是：半年之内捉回一个魔法少女，洗脑成功后献给我。否则，撤职打发你们去金属熔炼部。”

魔王冷漠道：“你们已经浪费了快有一个月了……还有五个月。”

说完，组成祂投影的火焰轰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