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困丛丛,力破局

朱雀大街的喧闹声散在夜风里,洪雅将掌心月牙形的旧伤抵在玉髓上。

冰凉的触感激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在御案投下细碎的暗影。

“这些灰烬里掺了蛊虫的卵。“李逸轩碾碎指尖残留的粉末,玄色蟒袍的广袖扫过青铜灯台,跃动的火苗映得他眉间朱砂痣越发殷红,“三年前巫教那场大火,烧出的骨灰也是这种腥甜味。“

洪雅刚要开口,玉髓空间突然传来尖锐的蜂鸣。

案头堆叠的奏折被掀翻在地,最上方那份“幽州大旱“的折子正巧摊开,朱砂批注的“开仓放粮“四字被泼翻的茶汤洇成血泪状。

“陛下!“殿外传来禁军统领的急报,“西市粮仓的粟米...全都成了灰白色粉末!“

李逸轩按住洪雅要起身的动作,指尖划过她腕间蛇纹时微微一顿。

三年前巫教圣坛前,正是这道伤疤里渗出的血,融化了困住他们的玄铁锁链。

“让户部开东郊备用仓。“洪雅反手扣住李逸轩的腕子,借着起身的力道将玉髓贴在他掌心,“你带暗卫去查粮仓,我要见钦天监的人。“

子时的更漏声响起时,洪雅正站在观星台上。

钦天监的老监正抖着手捧来星图,泛黄的绢帛上,原本该在紫微垣的破军星竟悬在了太微垣上方,将代表帝星的北辰逼得摇摇欲坠。

“这些枯死的稻穗,是从三百里加急送来的。“李逸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玄色披风裹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摊开的手掌里躺着几株黍米,本该金黄的穗子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洪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借着月光,能看清那些青灰色正在缓慢蠕动——竟是无数细如发丝的虫卵。

“当啷“一声,老监正失手打翻了青铜浑天仪。

玉髓空间里的蜂鸣陡然拔高,洪雅额角沁出冷汗,恍惚间又看见青衣人袖中翻飞的纸人。

那些血红的“祭“字在记忆里扭曲变形,竟与石碑上某个残缺的符号重叠。

三更时分,洪雅屏退众人独自走进密室。

玉髓空间里,原本悬浮的古籍此刻正诡异地倒扣在灵泉上方,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一幅绘着九星连珠的图上。

她伸手去碰,指尖却被灼出焦痕——那星图右下角分明画着块残碑,正是她在皇陵挖出的那块!

“陛下不可!“李逸轩破门而入时,正撞见洪雅将染血的手按在石碑拓片上。

暗红的血珠顺着碑文沟壑流淌,竟在青砖地面汇成个扭曲的“藥“字。

洪雅苍白的脸上浮起冷笑:“难怪那青衣人说救世良方...你闻到了吗?“她突然抓起李逸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玉髓在发烫,每次空间异动时都是这样——但此刻它凉得像块冰。“

李逸轩瞳孔骤缩。

三年前巫教地宫,洪雅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按在染血的衣襟上,那时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

五更天的梆子声惊醒了蜷在御榻上的女帝。

洪雅望着枕边空了的鎏金暖炉,伸手触到还带着余温的锦褥。

窗棂上钉着张墨迹未干的药方,李逸轩的字迹力透纸背:药仙谷,七日为期。

晨雾未散时,三十六匹快马冲出朱雀门。

洪雅攥着从石碑血纹里剥落的药种,玄色骑装下藏着十二道新添的伤口——每破解一个碑文,玉髓空间就会在她身上割出新的血痕。

最深的那道斜贯后背,与三年前巫教祭司留下的刀疤完美交错。

“陛下真要亲自去?“禁军统领第三次试图阻拦,“药仙谷的瘴气...“

“统领可认得这个?“洪雅突然掀开袖口,腕间蛇纹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紫色。

她迎着朝阳举起右手,皮肤下竟有细小的光点在血管中游走,“这些是今晨从石碑里钻出来的,每半个时辰就往心脉逼近一寸。“

李逸轩的暗卫就是在这时坠马的。

浑身是血的探子挣扎着举起个布包,里面滚出颗布满孔洞的头骨——每个孔洞都呈七星排列,与钦天监星图上偏移的破军星方位完全一致。

当御驾终于抵达药仙谷界碑时,洪雅腕间的光点已经爬到锁骨。

她解下缀满夜明珠的冕旒扔给侍从,突然轻笑出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说我活不过三更天。“

李逸轩正在检查弩箭的玄铁箭头,闻言猛地抬头。

晨光落在他腰间新换的龙纹玉佩上,那下面坠着的,正是三年前从巫教圣坛取来的半块虎符。

“这次你说错了。“洪雅握住玉髓纵身下马,绣着金凤的披风掠过界碑上斑驳的“药“字,“活不过明天的...“

她话音未落,谷中突然腾起浓雾。

原本系在腕间的朱砂绳齐齐断裂,血珠坠地瞬间竟开出妖异的蓝花。

浓雾裹挟着腐烂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

洪雅俯身避开横生的荆棘,足尖刚点上青苔覆盖的岩石,脚下突然传来冰面碎裂般的脆响。

李逸轩的玄铁剑比她反应更快,剑鞘横插进岩缝的刹那,整片山岩轰然塌陷成流沙旋涡。

“瘴气里有东西。“洪雅扯下半幅披风缠住口鼻,玉髓空间在掌心泛出青芒。

三丈外的树冠剧烈摇晃,七八双赤红眼珠在雾中忽明忽暗,喉咙里滚动的低吼震得腐叶簌簌坠落。

李逸轩旋身将洪雅护在身后,剑锋割破的袖口露出缠着符纸的臂甲:“是血狼,爪上有毒。“话音未落,领头巨狼已腾空扑来,獠牙间垂落的涎水竟在岩石上蚀出白烟。

洪雅突然抓住李逸轩的后腰带猛地下蹲。

狼爪擦着发冠掠过的瞬间,她从空间拽出的青铜药杵狠狠砸中巨狼下颌。

腥臭的血雨中,玉髓光芒暴涨,映出狼群脖颈处蠕动的青色纹路——与粮仓灰烬里的蛊虫卵如出一辙。

“砍颈纹七寸!“洪雅贴着李逸轩的后背疾退,腰间革囊里新采的断肠草簌簌作响。

当第三匹血狼在剑光中化作黑雾时,她突然将玉髓按进岩壁裂缝:“闭气!“

淡金色雾气从裂缝喷涌而出,触及狼群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李逸轩的剑尖在此时刺穿最后匹血狼的颈纹,爆开的青灰色虫卵被火舌舔舐成焦炭。

两人隔着逐渐稀薄的毒雾对视,洪雅腕间蛇纹正渗出细小的血珠,将玉髓染成琥珀色。

“你的伤...“

“看头顶!“

李逸轩的提醒与破空声同时抵达。

洪雅翻滚着躲开坠落的毒藤,却撞进片荧光闪烁的沼泽。

腐泥中探出的白骨手指抓向她后颈时,玉髓空间突然传来古籍翻页的哗啦声。

“西南三十步。“洪雅将染血的发簪掷向沼泽中央,簪头镶嵌的夜明珠竟在淤泥里照出条石板小径,“是阴阳冢!“

当两人攀上湿滑的断崖,晨雾里终于现出株通体雪白的植物。

七片冰晶状的叶子托着朱红果实,根系缠绕的骸骨上布满七星孔洞。

洪雅刚要触碰果实,空间里的古籍突然飞出,将三年前巫教圣坛拓片压在叶片之上。

“等等!“李逸轩扯下腰间虎符,青铜兽首咬住的玉珠正发出蜂鸣。

果实坠地的刹那,整座山崖开始震颤,骸骨空洞的眼窝里涌出密密麻麻的蛊虫。

洪雅反手将玉髓按进自己锁骨处的光点,剧痛中爆发的金光笼罩住药材。

当最后只蛊虫在剑光中灰飞烟灭,她踉跄着跌进李逸轩臂弯,后背伤口渗出的血在玄色骑装上晕开暗纹。

归途的夕阳将朱雀门染成血色时,洪雅掌心的药材突然开始融化。

李逸轩猛地勒住缰绳,城楼上飘动的龙旗不知何时换成了绘着九头蛇的玄色战旗,护城河漂着成捆的箭矢——箭羽上全沾着钦天监特制的朱砂。

“陛下!“浑身焦黑的传令兵从排水渠爬出,手里攥着半块烧变形的虎符,“昨夜子时...西郊大营...“

洪雅攥紧缰绳的指节发出脆响。

玉髓空间在她怀中剧烈震动,那些从石碑里钻入血管的光点,此刻正随着城头战鼓的节奏在她心口跳动。

李逸轩的剑柄重重磕在马鞍上,三年前圣坛大火中都没折断的玄铁,此刻竟裂开道细纹。

暮色吞噬最后一丝天光时,叛军阵中突然升起盏青灯。

飘摇的火光里,洪雅看清灯罩上那个用骨灰绘制的“祭“字——与三年前巫教祭司临终前,用血在她腕间刻下的符咒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