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市的八月,空气里仿佛都能拧出水来。湿热的气息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依旧炽热得让人睁不开眼。
街道两旁的树木被晒得耷拉着脑袋,树叶在微风中无力地摇曳,仿佛也在诉说着对这酷暑的无奈。
宁安市的别墅区,隐藏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之中。这里与外面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慕家的别墅就坐落在这片别墅区的中心位置,一栋欧式风格的建筑,白色的外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精致的雕花装饰彰显着主人的尊贵与品味。
客厅里,空调的冷气在空气中弥漫,将室内的温度调节得恰到好处。
慕家外公慕远山坐在沙发上,穿着唐装,手中拿着一份报纸。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但依然精神矍铄,脸上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稳与威严。
在一旁书桌边的外婆裴婉。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依然掩盖不了她那优雅的气质。她手中拿着画笔,在画布上轻轻勾勒着。
此时,管家迈着急促又不失稳重的步伐走进客厅,手中捧着一个印着知名学府校徽的信封,声音中却带着一丝担忧,“老爷,夫人,大小姐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听到这话,慕远山和裴婉瞬间抬起头,目光交汇,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慕远山放下手中杂志,伸手接过通知书,裴婉也走到慕远山身边,但当二老看到信封上的京城大学的烫金字时,二老的表情瞬间一僵。
慕家的二老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裴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她轻声说道:“远山,这孩子是不是……?”
慕远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不会的,婉儿,这些年眠眠一直都很健康。眠眠已经十八岁了,她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我们不能总是把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裴婉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我知道,可是……她瞒着我们报考京城的学校,十年了,我的女儿枉死,可杀害她们夫妻俩的人我们还没有找到。眠眠是阿锦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裴婉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慕远山把裴婉抱在怀着安抚:“我明白你的担心。但我们也知道,眠眠对医学的热爱,京城大学的医学院资源是最丰富,她想去京大很正常。”
裴婉在慕远山怀里平复好激动情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吧,我们尊重她的选择。但远山,我们得做好准备,万一那个人找到眠眠……”
慕远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些年在书尧的领导下,我们慕家在政治方面仅次于顾家,算不上最强,但排个老二还是有这个底气的,我们会保护好眠眠的。”
裴婉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嗯,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陪在她身边。”
沈星眠站在卧室的窗前,空调外机在楼下嗡嗡作响,震得爬山虎叶子簌簌发抖,她盯着远处飘过的云朵,思绪飘向远方,不知道外公外婆看到录取通知书会不会很生气,如果他们很生气……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一阵有频率的敲门声拉回她的思绪。
“眠眠,下楼吃饭了,你的录取通知书也到了。”裴婉慈祥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听着外婆温和的声音,沈星眠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外婆,我马上就来。”
慕家餐厅的吊灯在暮色中晕开暖黄的光,青瓷碗里盛着裴婉亲手炖的莲藕排骨汤。沈星眠用筷子尖戳着碗底的藕块,糯米粒从蜂窝状的孔洞里渗出,黏黏糊糊地粘在瓷壁上。
“眠眠,京大医学院自然是顶尖的。”慕远山摘下老花镜,镜腿在桌布上压出两道浅浅的褶,
“外公。”沈星眠突然抬头,“我十岁在医院醒来后,总觉得缺了什么。”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的红绳——褪色的丝线已被体温焐得发亮,绳结下悬着的星形鹅卵石在灯下泛着微光。那是她十岁醒来时便戴在身上的物件,纹路早被摩挲得模糊,“就像一个布偶娃娃,看着完整,可是没有灵魂。”
裴婉夹菜的手一颤,糖醋小排掉回盘子里,溅起的酱汁在雪白桌布上洇成血滴状。
沈星眠接着说“去年冬天,我在您书房找血压计时……我看到了我在站在慕家京市酒店的大堂爸爸妈妈抱着我的照片,您说我十岁前就住在宁安,照片上的我看着是五六岁的样子。其实我是在京市长大的,对吧,外公”。
沈星眠的话音落下,餐厅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慕远山和裴婉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裴婉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沈星眠的手。
“眠眠,”裴婉的声音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我们知道你一直很聪明,也很敏感。有些事情,我们……对不起”裴婉说不出口。
慕远山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眠眠,你确实是在京市长大的。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得成长。其中缘由说不清的。”
沈星眠的指尖依旧摩挲着颈间的星形鹅卵石,看着两位老人难过的样子,“外婆,我没有怪你们。”沈星眠的声音轻柔但坚定,“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外公,外婆。我已经长大了,那些缺失的记忆,我想找回它们。即使它很痛苦。”她学过的,一个人失忆的原因有很多种,她通过自己的体检报告排除了生理性的因素,那最可能的……就是心理性的失忆。
慕远山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们也不会再阻拦你。”
沈星眠看着外公讨巧道:“那外公我们回去找舅舅吧,而且回京市你又可以跟你的老朋友一起喝茶下棋,你看回京市还是很开心的。”
慕远山听到沈星眠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这丫头,倒是会哄人开心。”
外婆也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慈爱:“是啊,回京市也好。这么多年没回去了,回去看看书尧,也让你外公和老朋友们聚聚。”
慕远山点了点头,:“是啊,那群老头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以前天天凑在一起喝茶下棋,吵吵闹闹的,现在想想,还真是有点想念。”想到了曾经跟老友一起的时光,慕远山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
沈星眠见两位老人心情好转,趁机说道:“那我们就这么定了!明天就回京市,我去订机票!”
外婆笑着摇头:“你这孩子,性子还是这么急。不过也好,早点回去,早点安顿下来。”
慕远山沉吟片刻,忽然问道:“眠眠,你舅舅知道我们要回去吗?”
沈星眠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还没告诉他呢。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外公你觉得怎么样?”
慕远山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倒是会折腾人。不过也好,书尧那小子这些年忙得脚不沾地,也该让他惊喜一下了。”
外婆也笑着附和:“是啊,书尧这些年为了公司的事情,连家都顾不上回。这次我们回去,正好让他放松放松。”
沈星眠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出发,回京市!”
慕远山看着外孙女兴奋的样子,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仿佛为这趟归途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回京市也好,”他轻声说道,“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这一夜,沈星眠睡得格外安稳。
梦里,她仿佛看到了京市的繁华街道,看到了舅舅慕书尧的身影,也看到了那些被她遗忘的记忆碎片,正一点点拼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