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距离州府最近的水事周转地,即便到了夜晚,临江县依旧保持着它应有的繁华。
水门桥两侧灯火通明,花船上丝竹之音靡靡,不时有动听的唱曲儿传来。
平常这个时候,作为飞鱼帮最有前途的新晋“扎佬”之一,厉青已经搂着漂亮娘们儿在红楼里醉生梦死了。
但今夜不同。
帮里失踪了几名弟兄,上头让彻夜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那种。
然而从晌午到现在,整整搜了三四个时辰,别说人了,连根毛都没找到。
据说帮主现在很生气,倘若明日午时再找不到人,飞鱼帮上上下下,这个月的例钱全部减少一半。
“他娘的,一群废物。”
“六个人抓不住一个瘸子,还搞得自个儿生死不知,连累所有弟兄。”
厉青骂骂咧咧的倚在翠红居的门柱上。
有辆马车疾驰而来,他的目光立刻盯了上去。
其实这次的任务,除了搜寻失踪的弟兄。
他们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叫吴良的瘸子,就地格杀后,便可到帮中领取赏钱。
整整十两白银。
这几乎是厉青两个月的收入了。
情报上说,吴良此人,很喜欢来翠红居狎乐,可惜他盯梢了大半日,也未看到什么瘸子。
马车前帘被拉开,下来的,却是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
厉青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是今天的第七八九……数不清第几辆马车了。
想想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那家伙怎还有心思逛窑子?
再说,就凭那狗东西的实力,他有钱坐马车吗?
眼见着肥胖男子搂着两名姑娘走进翠红居,厉青转了转眼珠,也跟着走了进去。
“帮里那么多人做事,不差老子一个,先休息个把时辰再说……”
此时此刻。
翠红居二楼雅间,陈玄看着面前眉目传情的俩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你安心在此处养伤,银子我已经给过,红烟姑娘,也烦请你照顾好他。”
陈玄冲着女子拱了拱手。
对方打着手语,他也看不懂,只好礼貌的笑笑。
“那陈某便告辞了!”
他起身,推开房门,猝不及防间差点撞上一名搂着姑娘的年轻男子。
对方身着青袍,皮肤黝黑。
“没长眼睛啊?”
“抱歉。”
“算你他娘的识相,滚吧!”
那男子继续摇头晃脑的朝前方行去。
陈玄注意到,对方胸口处,纹着条银鱼。
飞鱼帮,作为一个崛起不过十年的新兴帮派,之所以能够把控临江水事,除却张家的扶持以外。
其帮主秦烈的雄才伟略,也不可忽视。
入飞鱼帮者,需经过帮中考核,或元老举荐,只要成为帮众,每月便有固定数额的例钱可以领取。
这样的待遇,已经不比官府的巡役,或世家家丁的待遇差了。
但双方的本质,却天差地别。
家丁为奴,巡役身处官场,规矩颇多。
而混帮会的,除了完成上头派发的任务,必要时刀口舔血以外,平日间几乎是无拘无束。
除了待遇以外,飞鱼帮里,还有着特殊的晋升机制。
积攒帮贡到一定程度,便可由普通帮众提升为统管几条街口的“扎佬”,手下有四五名小弟,帮服上可纹一条银鱼。
再往上,则是统管渡口河岸,城内驻点,后勤,外事等分部的头领,称“舵爷”。
这些事情,早在临江浑人中传了个遍,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只是想要加入飞鱼帮,成为核心成员并不容易,否则的话,也不会直到今天,飞鱼帮才有百十来名帮众。
大多数人,也只能靠着攀附巴结,成为飞鱼帮跑腿儿的外围人员。
而刚刚走过去那名男子,便是飞鱼帮的“扎佬”?
陈玄的步伐,停在了原处,目光却是一直注视着对方。
直到那人推门进房后,他方才转身,跟了过去。
屋内,传来男子急切的声音。
“酒就不喝了,那玩意儿喝多了头疼。”
“爷今天火气大,时间紧,咱俩赶紧办正事儿!”
“大爷您可真着急,春宵一刻……”
嘶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他娘的,你又不是刚来的雏儿,春个屁的宵。”
“快来吧!”
陈玄听得满脸鄙夷,轻轻推开门,床上女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迈步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那人扭过头来,“你他……”
话未出口,后脑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晕厥过去。
陈玄将人绑了,从来时的后门处离开翠红居,一路往西城门外奔去。
顺利出城,行至江边,他弄了些水,将人浇醒。
对方一睁眼,便破口大骂。
“老子是飞鱼帮的厉青,西坊市翠柳街打听打听,敢惹厉爷,活得不耐烦了?”
咕嘟嘟嘟~
陈玄一把将他的脑袋按进水中,持续了约莫十息,任凭对方如何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
“呼哈……你他娘哇嘟嘟嘟……”
“你很喜欢喝这江水?”
陈玄冷笑,再度将人提起。
“有种放开……咕嘟……老子一定咕嘟嘟。”
如此反复了五六次,他近乎有些手酸时,男子终于是服软。
“好汉饶命……嗝,我真要……被咳咳咳,呛死了!”
陈玄在男子后背一拍,对方哇地吐出一大滩冰冷江水,而后颓然的躺在泥浆中。
“我与好汉无冤无仇,方才差点撞到,算我厉青嘴欠,给您赔个不是,再不解气,打我一顿也行,何必如此?”
“我乃飞鱼帮之人,道上兄弟朋友众多,好汉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将我解绑,金银盘缠必定双手奉上,如何?”
陈玄却不管他,径直问道:
“你叫厉青?是飞鱼帮的扎佬?”
“没错!”,男子应答道。
“白毛湾是临江县鱼户抓鱼晒鱼的作坊,飞鱼帮在那里干嘛?又留了多少人?”
听到这个问题,厉青顿时心生警惕。
“好汉问这个作甚?”
“你只管答,我若是不满,便将你绑上石头,丢进江里喂鱼了。”
厉青惊恐道:“莫非您便是青州提刑司来的大人?”
陈玄并未回答,只是沉默了片刻。
厉青以为他默认了,佯装喜悦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小人早看不过帮中残忍行径,奈何帮规束缚,难以脱身。”
“只求大人给我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陈玄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仍旧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