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如梦初醒,低头一望,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春光乍泄”,唯有两只布靴算是完整。
至于那道惊呼声,正是从自家义妹,许清的口中发出。
对方手里,还提着食盒,只不过这时为了避嫌,已经转过了身去。
他赶紧将破烂的上衣脱掉,系在腰间当成草裙,遮住了下半部分。
“天都快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玄皱着眉头问道。
听到他的问话,许清慢慢睁开眼,微微一瞥后,方才松了口气。
“给你送饭,中午来的时候,你正练着功,我想着不好打扰,刚刚才来,你就……”
“是练出什么岔子了吗?我听人说,练武很难,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
陈玄微微一笑。
虽然阿清的语气依旧冷淡,但是他听得出来,对方这是在关心自己。
“我没事,倒是肚子真有些饿了。”
陈玄指了指对方手中提着的食盒。
“现在能吃吗?”
许清赶紧蹲下,将食盒打开,一碗大米饭,有荤有素,还有盅汤。
陈玄席地而坐,吃得狼吞虎咽。
“屋子搭得怎么样了?”
“茅草屋修得快,下午去看时,只差封顶,再砌个泥灶,明天应该就好了。”
陈玄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只听得见前者咀嚼食物的声音。
许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抬眸时,陈玄已经将空碗和筷子放好,提着食盒站起了身。
“走吧,回去了。”
行至村中,远远的,他看见厉青在院子外来回踱步,神色似有些紧张。
“你可算回来了!”
厉青急不可耐。
“进去说。”
陈玄将食盒递给阿清,两人迈步走进堂屋坐下。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厉青屁股都还没落到板凳上,嘴巴就如同机关枪一般吐字连珠。
“今日我与村民一同进城里采买货物,发现城门口盘查得极严,好不容易进去之后,看到到处都张贴着你的画像。”
“县衙以涉嫌杀害官府巡役的罪名将通缉,张家则重金悬赏与你有关的线索,一旦你入城被发现,他们绝对会动手抓人。”
“另外,白毛湾的事情也暴露了,飞鱼帮在全城都布了眼线,并沿着西郊渡口方圆百里进行严密搜索。”
“我们待在这里,至多两三日就会被找上门来,怎么办?”
陈玄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口后,方才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这么点儿事,就给你吓成这样?”
“我现在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厉青顿时呆住了,额头隐隐见汗。
“你莫非以为我在玩笑么?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现在整个临江县的人都知道,有个叫陈玄的泼皮,杀了官府的巡役,杀了张家一位管事,三名护院。”
“现在白毛湾的事情,飞鱼帮内部怀疑,也是你做的。”
“你捅的这些篓子,一个比一个大,真被那些家伙抓住了,到时候都不是死不死的问题,而是生不如死。”
“你知道飞鱼帮是怎么对待叛徒的吗?”
厉青脸上已经有了惧色。
“算了,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总之想活命的话,我们现在就得走,去青州也好,去其他县也罢!”
“只要跑得够快,他们就抓不着咱们。”
厉青越说越焦急,恨不得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过那高高的媪婆山。
反观陈玄,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走?凭什么要走?”
“你昨日的豪情壮志呢?”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抓住我?”
陈玄放下水杯,一口气抛出了三个问题。
“形势比人强,自然得逃命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懂不懂?他们着急抓你,自然是因为咱做的事情,彻底将他们激怒了,得罪了,他们恨咱入骨,当然要弄死咱。”
“所以,赶紧跑吧,我厉某人有时脑子发热,但绝不是真傻!”
厉青仍旧婆口婆心的劝说着。
陈玄摇了摇头。
“只对了一半,他们其实也很怕我。”
“飞鱼帮私自制盐铸铁,皆是重罪,张家为其背后主谋,除此以外,他们买凶杀人,残害无辜,这些情况都被我所掌握。”
“所以张家和飞鱼帮,才着急抓住我灭口。”
“哪怕官府与他们勾结,但只要我将这些消息公之于众,官府不可能不管,这是底线问题。”
“另外,张家干的那些勾当,每一件都足以激起民愤,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懂么?”
“只要张家积攒的威势被削弱,推翻他们,绝不是妄言。”
厉青听到这番话,眉宇紧皱。
“可是……”
然而话未出口,便被陈玄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家雄踞临江百年,底蕴深厚,飞鱼帮帮主秦烈实力强劲,这两方咱们都惹不起对不对?”
“一旦我被他们杀掉,所有的构想和计划,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厉青点了点头。
但下一刻,他便是看到面前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目光遥望临江县城所在的方位。
“你找人放出消息,说明日上午,我便会在城中校场现身。”
“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能杀得掉我?”
“什么?你疯了不成?”
厉青张着嘴巴,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陈玄不语,只是默默放开气势。
霎时间,前者只觉一股可怕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整个人如堕冰窟,连身形都是僵硬了不少。
他望着陈玄的背影,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人相重合,甚至于,单论气息强度,陈玄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破境了?”
厉青神色变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以防这是幻觉。
早前陈玄在面对地牢守卫时,选择以智取胜,曾向他说明过情况。
可如今才刚过去一天,对方竟然成为了真正的武者。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临江县现存的几名武者中,最年轻的便是秦烈。
此人练武三年破境,成为武者时已经二十五六,号“江上飞龙”,其武道天赋让整个临江县都是震惊。
可陈玄呢?
满打满算,练武不过六天,说起年龄,更是比自己都小。
十九岁的一品武者,这是什么概念?
临江县建城百余年,何时又出过这等天才?
厉青不是不愿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可陈玄的回答,却令得他整个人脑袋一阵眩晕。
“我先前便能凝炼内劲,如今正式成为武者,不过水到渠成尔,何必大惊小怪?”
“还是说,你觉得成为武者很难?”
“另外,我只是说放出消息,没说我真的要站在那里让他们打杀啊!”
听到这里,厉青再也忍耐不住,两眼一黑便朝后倒去,嘴里犹自吐着脏活儿。
“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