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吴良送至院外,并叮嘱对方这几日不要来此处,然后陈玄刚要转身,旁处却传来孩童的稚嫩呼叫声。
“陈二哥?”
是王大婶儿家的孩子,叫小年,七八岁的年纪,此刻正攀在篱笆院内,手里端着簸箕。
“嗯?”
王家院内点着油灯,昏暗光线下,男童侧脸上满是犹豫。
“没话说我进去了。”
小年期期艾艾的问道:
“阿清姐姐,真被你卖给张家了?她……还会回来么?”
平常阿清总是带着周围的孩子们嬉戏玩耍,去地里摘野菜,在小河里摸鱼虾,若是用榆钱花做了面饼,整条巷子都会充斥着大伙儿的欢声笑语。
“年儿,不许跟那混货说话,免得他遭了报应,连累咱家。”
“自家老爹尸骨都未寒呢,一天净知道和那狐朋狗友厮混喝酒,我呸!”
小年端起簸箕,一溜烟儿的跑开了。
陈玄冲着那方点点头,而后默默回到自己家中。
他走到石锁旁站定,伸出右手,握住当中的木柄。
喝~
腰臂发力,五十公斤的石锁,被他猛地擎至半空。
相比下午时,俨然轻松了不少。
“再来!”
借着酒劲,他又连续托举十余下,直至浑身肌肉酸乏,气血鼓动。
恶汉拳中提到的三种劲力中,以松沉劲最为实用。
腰腹为枢纽发力,不仅下盘固若金汤,上身凝聚力量轰出时,更兼具雷霆之势。
而三节劲,更适合突然袭击,骤然发力。
至于波浪劲,以连绵不绝的拳脚之势打击对手,不但不会力竭,威力反而一重胜过一重。
陈玄喝了酒,浑身燥热,又力气大增。
举完石锁又下意识在院中打起拳来,噼里啪啦打得呼呼作响。
他确实足够努力,而且极为擅长思考。
甲九的悟性,说明了一切,陈玄的思维逻辑能力,超越这方天地绝大多数人。
他不断的实践,总结,然后调整,用一个成语来形容这个过程,那便是“精益求精”。
不知什么时候,面板悄然发生了变化。
大成境界的《恶汉拳》已经臻至圆满。
同时,一种极为特殊的感受,在陈玄的体内诞生。
“这是?”
陈玄有些吃惊,他感觉到四肢百骸的气血之力往腹中汇聚时,竟莫名产生一种掌控感。
仿佛虚无缥缈的劲力,化作了一道细微的气旋,只需要心念驱动,便可将其发散至周身各处,且能让拳脚威力更甚从前。
不过可惜的是,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多久,那道气旋也随之消散。
陈玄有些疑惑。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并不知道,那道气旋,便是天下所有练武之人,得以踏上武道门槛的契机,谓曰——“气劲”!
以气血凝练出气劲,使其存于丹田,用时厚积薄发,便是武者力量异于常人的根本原因。
然而陈玄此前根本没有修炼过任何内功心法,更不了解此方天地所谓的“武道”。
那一缕气劲,如无根之浮萍,难以长久维持在体内,自然极快消散。
练武本身就并非易事,上乘资质,上等功法,充沛的修炼资源,加上名师指导,凝聚气劲都十分困难。
若有人知道,陈玄仅仅是靠着一本不入流的街头路数拳法,便无师自通的凝聚出气劲的雏形,恐怕会直接发疯的。
至于陈玄自己,则根本不明白这事儿有多离谱,他只觉得奇怪。
明明刚吃饱了饭,怎么肚子又饿得不行,这借着酒劲练了一小会儿,比白天练一天都累。
他只好返回屋中,将剩余的残羹冷炙尽皆扫进腹内。
……
翌日清晨。
陈玄起了个大早,只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无比舒畅。
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好,餐盒送去陶记,顺便在外头用过早膳后,他便收拾了行头,准备前往城中。
大景朝城建格局多方正,东西为市,有一条天街贯穿南北,依次衍生出街、陌、坊等。
坊间又有十字街和曲,即各种短街和小巷。
而陈玄今日要去的仙味楼,正正好位于临江县城天街主干道上,行商极多,来往客旅百姓络绎不绝。
这条天街,同时也是文人墨客,浪子游侠,官家公子小姐们的聚集地。有坐轿的,骑马的,或负手,或摇扇,总之是热闹到了极点。
陈玄以前不常来这里,其余三个城区,和西城是两个世界。
这里没人认得泼皮陈二郎,走到人群里,他身穿黑衣,头戴笠帽,着布裤布靴,看起来丝毫不起眼。
行至仙味楼外,刚要迈步踏进大堂,一名店小二皮笑肉不笑的上前,身形隐隐拦住去路,低声问道:
“客官您是走错了地界?”
“咱这里,只供豪客享用珍馐美味,若是只为填饱肚子,向前再走百步,左拐去逍遥酒家,报咱东家的名号,一律八折!”
陈玄恍然大悟。
人靠金装马靠鞍,小二待得久了,眼力劲水涨船高,自然一眼能看出来者是囊中羞涩。
对方小声提醒,既给足面子又落到实惠,寻常来讲,被拦住的人大多不会生气。
可他今天来的就是仙味楼!
陈玄摸出一张银票,小二的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楼上找个临街的雅间,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呈上,我要请客。”
“待会儿若有人问起姓柳的药商,甭管来了几个,都引来便是。”
小二捧过银票,点头如捣蒜。
“在下眼拙,柳老板大人有大量,您里边儿请。”
他欠身道,紧接着高声唱喏。
“二楼天字号雅间一位……”
堂中立刻有年轻女子走上前来,将陈玄款款引至楼梯处。
此等做派,倒是像极了前世那些大饭店大酒楼的作风,虽然还很稚嫩粗糙。
可在这偏安一隅的小县城地带,仙味楼东家对运营的理解,已经吊打不少同仁了。
陈玄落座后,女子便上来斟茶倒水,又弄了些点心。
窗外,熙熙攘攘一片好景色,但久看自然无趣。
直到午时三刻,几道穿着绛蓝色袍服,左胸处有着张家族徽的壮汉身影,突然在视野中出现。
陈玄神色顿时为之一振。
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张家管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