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杨安殿前宽阔的空地上，无规律地摆放着许多箭靶。
“哒哒哒...”
“嗖嗖嗖...”
清脆的马蹄声中，时不时响起破空之声。
每当天子纵马掠过箭靶时，便会有一支箭矢精准插在靶心上。
“吁~”
完成一圈骑射练习后，刘协在殿前勒马停下。
翻身下马，刘协走到椅子前坐下休息，拿起毛巾擦拭汗水。
“陛下神射！”杨修快步来到近前。
刘协随口问道：“如何？”
“回陛下，全中。”杨修赞叹道：“陛下天赋异禀，短短时间内就能有如此技艺，真叫臣大开眼界。”
当初刘协第一次开弓射箭，就是杨修在旁边见证，箭矢都没落到靶子上。
这才过去多久？
天子就从一个初学者，变成一个神箭手了。
若非亲眼所见...哪怕亲眼所见，杨修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没德祖说的那么夸张。”刘协摇头道：“朕都是近射，故而精准。”
“可陛下都能骑射了。”杨修觉得天子太过谦虚。
“若是以前，学会骑射确实值得自豪。”刘协轻笑道：“不过有了新马具后，骑射不过理所应当罢了。”
“陛下太自谦了。”杨修转而问道：“您为何不练习远射？”
这是杨修比较纳闷的一点，天子射的确实很准，但箭靶放得也确实不远。
一开始还能理解，练习肯定是由近及远。
可眼下的距离，天子几乎都百发百中了，却迟迟不增加距离。
“心有余而力不足。”刘协无奈道：“朕只能拉开半石小弓。”
没那么大的力气，射不了两箭就没劲儿了...
十五岁少年的身躯，还是显得有些羸弱。
从长安返回洛阳，路上饿了一年，眼下还没吃几天饱饭，自然跟精壮不沾边。
“臣失言。”杨修急忙道：“陛下未壮，再过几年就好。”
“无所谓。”刘协浑不在意，道：“弓马之事，不能不会。”
“但朕身为天子，恐怕也没机会亲身陷阵，权当锻炼身体吧。”
“陛下英明。”杨修深以为然。
“将作监那边完工了吗？”刘协转而询问。
“回陛下。”杨修作答道：“今早刚传来消息，千副马具尽数完工。”
“如此说来，咱们也该上路了。”刘协微微颔首。
“陛下放心，骑兵速度快，要不了几日就能追上大部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刘协要率军‘出征’许县，也是一样的道理。
骑兵要等待将作监制作马具，但步卒并不需要。
故而就由五千步卒携带粮草，先行一步去往许县。
伏德、董芬二人作为将领，钟繇为监军，董昭为参军，四人共同执掌大军。
除此之外，朝臣百官也跟着大部队走。
眼下，洛阳这边其实只剩下天子、几名近臣，以及一千尚未出发的骑兵。
正说话间，便看到徐晃策马而来。
“末将叩见陛下。”
翻身下马，单膝下拜。
“甲胄在身，公明无需多礼。”刘协虚抬手臂。
“谢陛下。”徐晃起身后说道：“大军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启程出发。”
“那就动身吧。”刘协不假思索道：“尽早追上大部队。”
“陛下请。”徐晃期待道：“大军在城外列阵，陛下正好检阅一二。”
“好。”
刘协笑着答应下来，随即翻身上马，径直朝城外而去。
城外。
一支千人的骑兵严阵以待、整齐排列。
将士都坐在马背上，如同雕像般静静伫立在原地。
除了偶有马儿打响鼻，偌大的队伍再无其他杂音。
徐晃治军甚严，绝对不是开玩笑。
军中有言：“不得饷，属徐晃。”
就是吐槽徐晃治军严格，一天下来总在操练，连吃饭时间都很紧张。
但是别看徐晃治军严，面对将士们玩笑性质的吐槽，他却不会生气。
这句话传到耳中，徐晃也是笑骂回应：乃公砸你们锅了？
“哒哒哒...”
很快，刘协、徐晃一行人便从城中赶来，在军阵前停下。
“好好好！”刘协只看一眼，便连连点头道：
“骑兵队列能如此整齐，公明治军果然不凡。”
确实，相较于步卒方阵，骑兵队列肯定更难。
而且还有一点，这些人原本可不是什么正规军，而是军纪涣散的白波黄巾。
在短短时间内，徐晃能把他们扳正，能力可见一斑。
“陛下过誉了。”
徐晃谦虚一句，说着从怀中拿出小旗，冲着对面打出旗号。
“哗啦！”
看到旗号后，全军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下马，拜道：“陛下万岁！”
刘协眉头微挑，嘴角不禁扯出一抹淡笑，道：
“公明不必如此。”
“理应如此。”徐晃表态道：“王师岂能不敬天子乎？”
“哈哈~”刘协开怀大笑，打趣道：“朕觉得公明治军更胜周亚夫。”
“不敢与条侯比肩。”徐晃忙不迭谦辞。
“公明将军差矣。”杨修笑着接话道：“至少您不会说：‘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
“说了也无妨。”刘协随意道：“太宗能容，朕亦可。”
“谢陛下信任！”
徐晃面露感激，双手捧着令旗递到刘协面前，道：
“请陛下下令。”
刘协接过令旗挥动，下拜的大军齐齐起身，重新回到马背上。
“如此军容，着实不俗！”杨修也忍不住称赞。
“杨侍郎过奖。”徐晃解释道：“眼下还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这倒不是徐晃自谦，而是事实如此。
白波军的战力本就不强，这一千人刚成为骑兵，能有什么真实战力？
说好听点，这是一千骑兵。
说难听点，这是一千信使...
“公明无需妄自菲薄。”刘协并不认可，道：
“万事开头难，花架子也是架子。”
“只要把架子搭起来，迟早能成为真正的骑兵。”
“谢陛下理解。”徐晃心中充满感激。
天子不仅信任他，而且从来不会自持身份，对大军胡乱指手画脚，这对于一位大将非常重要。
“陛下，时候不早了。”杨修提醒道：“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请陛下下令。”徐晃抱拳道。
刘协看了看手中的令旗，却又交给一旁的徐晃，这让后者非常不解。
没等发问，却见天子双腿一磕马腹，径直来到骑兵阵前。
而后，刘协做了一个非常不符合天子的动作。
将手指送入口中，奋力吹出一口气。
“呼~~~”响亮的马哨声响彻阵前。
刘协坐在马背上，手中马鞭指向南边，朗声道：
“众将听令，随朕...纵马中原！”
“唏律律~”
胯下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后便一个猛子窜出去，载着天子冲向远处。
徐晃见状立马跟上，紧随在天子身后，同时从怀中掏出号角。
“呜呜呜~”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广阔的平原上，年轻的天子纵马狂飙，身后跟着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