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三,牧马村的临时寝宫里,
朱允炆正躺在摇椅上午休,
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宽阔的后院,
竹木质地的摇椅抹了油,摇起来没有一丝一毫吱呀的声音,
刘笙坐在他身边摇着扇子,清凉的风一阵阵拂过脸颊,令他脸上浮现出温润的笑容,
农村蚊虫多了些,但好在有熏香,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在东宫里没享受过太监的服侍,在外面反而享受起来了,
总之,五月下旬种完田后,朱允炆装都懒得装了,
吩咐下人们按时田里除杂草,日日就在寝宫里吃了睡睡了吃,
这般日子要比去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上直的日子要舒服得多,
、朱允炆毫不怀疑自己再这么过下去,肯定堕落成腐朽的地主阶级,毫无顾忌地剥削自己的仆从奴役,
不行,不能这样!
“指挥使大人。”
就在朱允炆做剧烈的心里斗争时,
模糊朦胧之间,有人在耳边呼唤,
朱允炆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笑道:“李师傅,又来了?”
“是小的。”
李成将近一个月没见到指挥使大人,再一次见面,发现了他身上的一些变化,不由得叹气道:
“殿下,您劳作如此辛苦,竟然都晒黑了。”
朱允炆不好意思地拜了拜手:“行了,别拍马屁,帮我驯一下马,是时候准备离开这里了。”
朱允炆起身伸了个懒腰,终于开始想起来自己来这里要干的正事来。
李成不愧是整个御马监最厉害的驯马师,短短几个动作的点拨便将灰色的小马驹驯得服服帖帖,
马儿躬身而下,朱允炆跨坐其上,在他的牵引下竟然很是平稳,毫无颠簸之感,
也是他自己与这头小马驹培养了一个月的感情,互相之间有了亲近感。
就在两人驯马的时候,刘笙突然跑到了院子里,对朱允炆说道:“听说这几日,圣上要来。”
他声音不小,并没有避着李成。
“皇上来这里做什么?”
“说是要检验你的劳动成果。”
“哦。”朱允炆轻轻夹了夹马腹,小马儿顿时便停了下来,“今日差不多了,李师傅,你先走吧。”
这小马儿气性温顺,一看就是认真挑选过的,
经过两个时辰的驯养,基本的骑马慢步行走朱允炆已经学会,
“是,指挥使,过几日您与这小马驹熟悉了,我再帮您换马。”
“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成对刘笙拱手行礼:“谢谢管事相送。”
“不必多礼。”
旋即刘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件,
乃是前几日蒋瓛送来的一枚珍珠,个头有指拇大小,摸起来更是光滑圆润,
在阳光的照射下,整个珍珠浮现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是殿下送给您的拜师礼,若是圣上问起驯马的事情,殿下会提起你的名字。”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李成一脸受宠若惊,
其实现在来到皇孙临时行宫和一个月前的礼遇有一些变化,
他心里多少有些落差,
突然又得到了礼物,令他有些低落的情绪猛然间拉升起来,
但这么贵重的礼物,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如有礼遇,必有所求,
李成心思百转千回,但还是面不改色地接过了这枚珍贵的礼物,低声道:“谢谢指挥使大人。”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刘笙没有说求事,只是送他离开:
“李师傅辛苦了,我就不远送。”
.......
其实朱元璋这天下午就到了牧马村,
他微服私访,身边就只有十几个锦衣卫贴身保护,
他们的衣服穿着都与这里的军户迥异,为首的朱元璋更是龙行阔步,与众不同,
因此见着这副阵仗,即便是平素里喜欢和军户们闲白的村民们也知道是来了个重要的人物,
远远地瞧了几眼便跑开了,不敢上前,更不敢接近,
朱元璋倒也没有打扰这些农户们的清净,在炎热的太阳下走了几里路,便到了朱允炆的行宫,
门倒是大开着,
白日里这座行宫无人,倒是不需要锁门闭户,
但为何一个人都没有?
“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
锦衣卫喊了几声都没有人答应,却见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太监跑了出来,
见着朱元璋的圣面,忙不迭跪下行礼,五体投地:“见过皇上,恕未远迎,请皇上恕罪。”
按道理来讲,若是知晓了朱元璋提前会来的消息,朱允炆是要去迎接的,
因为皇帝出行,不存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
更别说大多数情况都是事先通报过,
不说摆什么硕大的阵仗,基本的一应礼仪要到位,
可朱允炆不仅没来迎接,更是不在行宫之中,带有浓烈的主观忽视倾向,
这就令朱元璋有些生气了,
他当即带有一些怒意地说道:“朱允炆他做什么去了?”
“回皇上的话,皇孙殿下去农田里干活了。”
朱元璋闷哼一声:
“哼!是装的还是真的,我去一看便知!”
他一路往地里走,田里的稻种已经下了,细嫩的苗开始抽芽,
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到了田埂边,便看到朱允炆撅着屁股正在拔草,
刘笙小跑着到了地头,轻声唤道:“皇孙殿下,圣上到了。”
“咿......”
朱允炆连忙起身,转了个身,小跑步过去,脸上挂满了笑容:“见过皇帝陛下。”
“嗯.....”朱元璋冷哼了一声就当应了,看着五亩稻田,眼中有一些惊讶,“如蒋瓛所言,你真在种田?”
“当真,那还有假?我可不敢欺君。”
“呵,欺君的事情你还做的少了吗?”
朱元璋冷笑道,
不过这几亩田地,看起来都与别处的不同,
苗距稍微大了些,田梗也很宽阔,
“你种地有一套,是跟谁学的,莫不是跟你四叔?”
“皇爷爷,咱们朱家的子孙,若不是种地,岂不是忘了本吗?”
朱允炆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笑着说道,
“在皇爷爷看来,我这几亩地和其他人相比,如何?”
“尚可。”朱元璋可不会让朱允炆尾巴翘起来,“你就准备在这里种田,不回城里了?”
“回,臣在驯马呢?扒完草就去,所以臣这田,种得怎么样?”
“尚可。”
“只是尚可吗?”
“那还如何?”在亲孙子面前,朱元璋的话语十分随性:“我叫你喂马,你跑来种田,看来种田还是比养马轻松。你这孙子,一百个心眼,如果我捧着你,估计你又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