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刀阔斧

骑士们乱哄哄地冲下了城墙，有了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想再放跑了这头枭兽——哪怕后者实际上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只是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那位阻止了枭兽伤害矿工的功臣，他们的代领主大人，此刻几乎浑身脱力，靠撑在弩车旁才不至于摔倒。

此刻的罗宾呼吸急促，双目通红，表情扭曲——虽然他自己看不到，但不用脑子也能想象出是副怎样的狼狈样子。

“杀，杀，杀，杀，杀！”

脑内一个狂躁的声音在不断咆哮着，催动着他所有暴戾的情绪，像是想把他心底深埋的所有负面都挖出来引爆。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置身于风暴中心，几乎要被这些声音撕碎。

这个声音与他苏醒时在厕所里听到的如出一辙，很显然就是那个所谓的“诅咒”带来的。

但这一次，罗宾清楚地认知到，这个声音响起带来的，并非只有负面的情绪。

声音响起的时间点，在他意识到枭兽要逃离的一刻，他只是有了一个不能放其逃走的念头，这个声音便开始在脑内作祟。

他不清楚那时候他的肉体是否完全由他的精神掌控，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动作的敏捷度、精神的集中度，在那一刻都极大幅度的上升——如果换他自己来，那支弩箭绝对没有那么快完成装填，并且瞄准应该也没法如此迅速。

说实话，他甚至直到弩箭命中，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一次发射。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诅咒？

他逐渐从负面情绪中缓过劲儿来，当他能够重新站起时，那群骑士也已经回到了城门下。

“喊人，快喊人，弄几辆板车来——”

“这玩意儿得多沉？得多少人才能把它拉回城里去啊！”

邻近的工坊中的铁匠们走了出来，那些矿工也回到了城门口，看着骑士们趾高气昂地用剑挑着那头枭兽的头颅，纷纷发出兴奋的呼声。

板车载着枭兽的身躯送入城中，庞大的身躯令车轮吱嘎作响。拉车的矿工们呲牙裂嘴，但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罗宾站在城墙上，目送着板车向着城中缓缓而去。一股与这片苍白单调土地相悖的活力在人群中流动着，那呼声震天，令得喑哑的松黑松林都微微震颤。

这座领地似乎压抑太久了，恐怕从他的父亲病重卧床开始，无形的压力便在他们身上成倍地累积着。

这是一种近似远古部落狩猎到猎物时的喜悦，是求生者的礼赞，是悲苦者的祷告。

想要改变这座领地的现状……任重而道远啊。

罗宾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改变黑松领的方针雏形，只是想要落实开展，还需要更多的支撑。

他伸了伸懒腰，感觉那股身体的疲倦劲儿过了，便立刻返回领主府，喊来了管家玛格丽特。

“目前黑松领领地的耕地面积几乎为零，只有在几个山民聚落那能有些许种植，但都无法做到供应我们黑松领。”

“十三座工坊中铁匠人数一百零三人，另有学徒将近两百人。领地的巡林队们尝试狩猎、采集之外，除此之外剩余领民的工作就是去邻近的卡斯山矿洞挖矿……”

玛格丽特·波德莱尔给罗宾念着领地的现状。虽说身居管家之位，对黑松领现状几乎了如指掌，但亲口说出这些时，还是感到脸皮阵阵燥热。

领地的情况与领导者的能力直接关联，这么畸形的结构，不正说明了他们的无能么？

可这也不是他们想这样的，前任管家，她的父亲为此操劳了十几年都未能改善，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拿什么去改善？

而眼前的少年，那传闻中求学时只会花天酒地的罗宾少爷，此刻坐在桌前，听到她念出的现状时，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

“黑松领的居住人口一共不到一千人……巡林队有五十人么？”罗宾沉思着问道。

“只有三十三人……但有超过两百人经受过骑士们的基础民兵训练。”玛格丽特补充着。

这个数字听起来还算可观。

罗宾微微计算了一下，便开口道：“听着，玛格丽特。我要领地矿工的一半……不，所有矿工，从今天开始停工。”

“矿工停工？”玛格丽特纳闷道，“那让他们干什么去？”

“他们的工作岗位需要重新分配，让骑士带领他们进行战斗训练，以及……这件事我会交给桑德去办。”

罗宾继续道：“十三座工坊，今年的订单应该差不多都完成了？”

“是的，接下来会生产一些农具、铁器，然后组织领民集中到白石城去售卖。”

这算是黑松领每年年末的流程之一。白石城是离黑松领最近的人类据点，早黑松领将近二十年建立，也算是处于恶地之中，但环境比黑松领好多了。

“白石城……先不管它。”罗宾品着这个名字，转而道，“别浪费精力在那些没用的零碎物上了，让一半的工坊提前开始明年的订单，另外一半……”

“等等，明年的订单？”玛格丽特诧异道，“但明年的合同还只有北鹰商会这一笔，而且可能还有变数……”

“先做。”罗宾简短道。

他需要迅速累积工匠点数，而简单的工匠文字符板，无疑是获取点数的最佳选择。

灵觉视野，这个免费赠送的工匠“天赋”已经展现出其威能，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别人不可能像他这样操作弩车。

天赋树上第一个基础动力单元就要二百五十点，他对此无比期待。

黑松领工坊的铁匠都是熟手，用不了多久就能为他攒够点数。

“召集剩余工坊的铁匠，我需要开一个会。”罗宾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首问道，“对了，你调查一下，还有谁在军方的供货清单上，再打探一下为什么我们黑松领能被选上。”

“我明白了。”玛格丽特应声道，心中却无比费解。

让矿工和工坊停工？取消每年年末的流程？这几乎动了黑松领的生存之本。

这位少爷上来就要大刀阔斧，这样……真的能有用么？

她迟疑着走出领主府，却发现领主府门口乌泱泱一片，领民们久违地聚集在一起，一个个群情激奋的样子——他们不会对罗宾少爷有那么大的不满吧？

但随即，这位一向知性干练的女性口中，发出了如雷鸟一般尖锐的爆鸣声：

“咿呀——我的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