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李宣纵身翻落马背,将忽必烈自杨过身前卸下。
“速携师兄回城疗伤,我随后便至。”
李宣未容二人开口,当先沉声道。
杨过拧眉低语:“小侄所中剧毒非虚,还是请世叔带郭伯伯回城……”
“你无法震慑敌军!若依你之言,只怕我与师兄未出三十丈,金蒙铁骑便会杀出,届时必再陷重围,玉石俱焚。”
李宣直言不讳,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方才千军万马尚困我不住,如今既脱重围,只要卸下你二人这包袱,任他数万雄兵也难奈我何。”
郭靖此时失血过多又兼内力耗损过巨,面如金纸仍强提精神:“宣弟……”
话甫出口便颓然倾倒,杨过急忙将他扶稳。
眼见郭靖气若游丝,杨过知事不宜迟,抱拳决然道:“世叔务必珍重。”
“去吧。放心,你身上剧毒未解,我岂会轻易赴死?”李宣还有闲心玩笑,忽附耳低语,“回城后立请吕安抚使尽遣轻骑来此,要快!若他不肯发兵,必要时可用非常手段!”
杨过闻言眸中精芒乍现,郑重颔首。
他只当李宣欲借兵回援,顿觉重任在肩,当即勒缰抱拳,足尖轻点马腹。
小红马昂首长嘶,恰似赤色流星,划破夜色而去。
金蒙众军见状,顿起骚动。
李宣当即厉喝:“止步!一炷香后自当放人!且牵一匹好马来!”
兀颜仲宽急呼:“少侠但保大帅无恙,万事皆可商榷。”
随即他喝令亲兵:“快,速献骏马!”
这时,一偏将压低嗓音道:“不如派人暗中……”
“啪!”
兀颜仲宽未待其言毕,反手便是一记耳光:“汝欲寻死,莫累三军!此人武功盖世,汝竟视而不见?”
那偏将挨了耳光却不敢作色,当即诺诺连声,遣人奉上骏马,未敢暗藏半分机巧。
实是李宣方才展露的雷霆手段太过骇人——弹指间便是十余名精锐甲士命丧黄泉,这般修为谁人堪敌?
自金兵战栗的手中接过缰绳,李宣振袖喝退后,指间劲气吞吐,便绞断皮绳。
在万千铁骑注视下,他竟将忽必烈横缚于鞍上。
其间不慎触及伤口,疼得堂堂蒙古亲王顾不得体面,竟是惨呼连连。
兀颜仲宽等人虽不解其意,却慑于威势不敢妄动,只得按辔观望。
待得盏茶时分,李宣倏然跃上马背,同时骈指如剑,点向驮着忽必烈的战马后胯。
那畜生吃痛长嘶,顿时四蹄生风朝着西南绝尘而去。
几乎同时,他轻抖丝缰,胯下龙驹立时化作一道白虹,直射襄阳方向。
“竖子安敢!”
兀颜仲宽急得双目赤红——他本已决意不再节外生枝,只求保得大帅周全便可交差。
岂料这李宣城府似海,临了竟还布下这等变局!
“我去保护大帅!”他声嘶力竭喝令道,“尔等率弓骑追击,切记不可近身,只管箭雨覆盖!”
话音未落已扬鞭催马,如离弦之箭追向忽必烈。
那挨了耳光的将领却似反应不及般僵立当场,待众人马蹄声远,方才如梦初醒般跃上马背。
此人看似愚钝,实则心如明镜:
【副帅分明是将这烫手山芋甩给我。想那人袍袖翻飞间,军中大将已折损过半,此刻追去与送死何异?】
待他佯装整队完毕,远处那道白虹早化作天边残影,纵使弓骑齐发亦难企及。
却说兀颜仲宽率亲卫风驰电掣,未及百丈便截住驮着忽必烈的惊马。
众人方欲松口气,忽有亲兵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兀颜仲宽虽早年骁勇善战,然近年耽于享乐,骑术荒疏,此刻竟落后亲卫半箭之地。
待他催马赶至,骤觉周遭悲凉之气,不由喝问:“怎么回事?”
此言出口,他心底已隐有猜测。
只见一名亲卫以手背轻触忽必烈鼻尖,颤声道:“大帅……殁了!”
“什么?!”
兀颜仲宽岂是未听真切,实乃不愿置信,惊骇之下险些坠鞍。
那亲卫乃百战老卒,沉声道:“大帅心脉尽断,余温犹存,当是……新丧未久。”
其声虽颤,意却甚坚。
众亲卫闻言俱震,阵脚大乱。
兀颜仲宽终不愧为金国大将,瞬息定神,低喝道:“住口!大帅不过重伤昏厥,尔等可省得?”
这些亲卫跟随他多年,自都是心腹之人,闻言纷纷应是。
“此事若泄,自本帅起,九族俱灭!尔等可明白?”
他鹰目如电,扫视众人。
“明白!”
此番应答更显铿锵。
兀颜仲宽神色稍缓,沉声道:“秘不发丧,既可稳军心,亦能保全大帅身后威仪。待三日后,便称大帅染疾,徐徐退兵。”
遂命亲卫解下忽必烈尸身,亲自揽于鞍前。
又令众骑环护,布成铁桶阵缓缓而行,旁人难窥虚实。
彼时李宣所驾,乃忽必烈座下“追风鹤”,日行千里绝非虚言,岂是凡驹能及。
兼之后方追兵似存纵放之意,转瞬之间,那道白影已没入暮色,杳无踪迹。
李宣策马至襄阳城下,但见吊桥轰然落下,城门洞开。
当先迎来的是一灯大师座下“渔樵耕读”四大弟子,随后是杨过,以及丐帮几位长老。
更有数位朝廷将领,与李宣也曾并肩杀敌,彼此交情匪浅。
郭靖伤势着实不轻,黄蓉又怀有身孕,二人自难亲临战阵。
旋即,蹄声如雷,千余精骑列阵而出。
旌旗猎猎间,可见乃是义军豪侠与襄阳守军混编而成。
众人见李宣安然归来,俱是喜形于色。
杨过抱拳急问:“世叔可曾负伤?”
李宣示意无碍,沉声道:“忽必烈已毙,此乃决胜良机。我等此时反扑,必令敌军措手不及!”
当即以剑尖在沙地上绘出敌营详图,其过目不忘之能,令营寨布置纤毫毕现。
在场群雄素知李宣智勇双全,此番又独闯敌营救回郭、杨二人,更令众人心悦诚服。
此刻皆屏息凝神,静候调遣。
“忽必烈既死,吾料兀颜仲宽必秘不发丧。”李宣剑锋划过沙盘,“我军分三路突袭敌营,沿途高呼忽必烈死讯,辅以火攻,敌阵必溃!”
寥寥数语间,已将敌我情势剖析得透彻分明。
群豪听得血脉贲张,齐声应和。
“时不我待!”李宣翻身上马,长剑高举,“朱先生率左翼,武将军领右翼——杀!”
一声令下,一千六百轻骑裂作三股洪流,向北浩荡奔去!